“交易？”
副鎮長聽到這個詞，臉上笑容僵住。
神色遲疑地看着辦公桌對面的中年神父，他有些不能確定地問：“你說的是……交易？”
“帝國唯一繼承人的老師即將返鄉，並打算收一位本地人當做親傳弟子。”
神父轉而說起了眼下正發生的某些事。
“為了爭奪這個親傳弟子的身份，約克王室各血系一邊想盡辦法的打算討好那位老師，一邊又在互相內鬥。”
“可以說，這個親傳弟子身份，對於他們來說，至關重要。”
“王室家族內的年輕紈絝很多，廢物很多，天才也很多。”
“可數遍那些天才，沒有一個能比安迪更有資格，獲得那個弟子的身份！”
“所以……”
黑人副鎮長終於明白了過來。
“你準備用安迪當威脅手段，去逼迫王室讓渡利益？不讓渡，就叫安迪去搶那個弟子的名額？”
“不能說是威脅。”
馬修神父淡淡地道：“準確的說，是交易。”
“這怎麼可能辦得到？”
副鎮長皺眉道：“大家都知道，那位老師是一個有種族歧視品性的人，根本不可能看得上安迪！”
“他的確是個種族歧視者，或者說，他是個把普通人當做低賤牲畜看待的純血派。”
馬修說道：“可為什麼你會認為，安迪是普通人出身？”
“難道不是嗎？”
老黑人聽到這話，語氣詫異，“你不是把他身世調查的清——”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注視着中年神父，轉而變得一臉恍然。
“你偽造了那份調查報告？！”
“離開空難現場後，我用了三天時間才找到安迪。”
馬修微微一笑，道：“三天時間，你就沒想過，這對我而言實在是太久了嗎？”
“所以，你……”
“安迪的母親沒什麼特殊的，他的父親卻是一位超凡者，否則明知安迪重病將死，也就不會選擇派人去接他了。”
神父輕聲道：“三天時間，我用了兩天兩夜，將這條線徹底掩蓋了下去，於是大家就都覺得，安迪的出身很普通了，管家那老東西，也就沒太把他當回事。”
“但實際上呢，我手中有足夠證明他出身超凡階級的證據。”
說到這裡時，神父面上復又露出一抹笑意，“再加上他那絕頂的天賦與潛力，你覺得王室那些年輕人，有誰能爭得過他？”
“可他不是本地人？”
“那種級別的天才，是不是本地的，還重要嗎？”
黑人副鎮長聞言沒說話。
表情陰晴不定片刻後，他蹙眉道：“我不贊同你的計劃。”
“以安迪的潛力，全力培養他幾年，必然能成為我們組織里的骨幹。你卻想拿他去交易？”
“你在開什麼玩笑？”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幼稚了，肯尼？”
馬修神父皺眉反問：“全力培養他幾年，的確可以發揮出大用處，可這對於我們的目標而言，又能有多少幫助？”
“如果培養他十年，甚至二十年，就能讓我們徹底推翻約克王室的統治，我絕對沒有其他想法。”
“但這可能嗎？”
“對於安迪而言，”老黑人立即說道：“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在今天之前，他是絕對說不出這句話的。甚至剛才，他還在為安迪的創新前景晦暗而感到可惜。
但現在，這句話說的卻極為自然，“他總能給人帶來驚喜，不是嗎？”
“塔盧拉赫·莫特。”神父沒去反駁，轉而提到了一個名字。
“三百年前的一位頂級天才，17歲時就以半超凡者的身份，力壓本國同輩所有超凡者，對雕塑、哲學、古典文學極為擅長。轉職醫師後，更是解決了本國持續數年的大瘟疫。”
“你還記得他是什麼結局嗎？”
“三十歲，猝死家中。”副鎮長回答，“實際上是因為拒絕了約克王室的聯姻要求，被王室暗殺了。”
“列昂尼德·韋爾納。”神父又說出了一個名字。
“一百年前聞名非洲的大鋼琴家，超凡大賢者，在本國巡演時，與當時的約克王子看上了同一個姑娘，他的結局又如何？”
“遭到大量王室鷹衛圍剿，將他和他所屬樂團的所有人，屠殺了個乾淨。”
說到這裡，副鎮長臉上的堅定神色，逐漸變成了遲疑。
或者說，在聽到眼前神父的無恥計劃後，心中升起的那些反感與排斥，終於在理智面前冷卻了下來。
“約克王室惹了眾怒，當時的國王親自站出來道歉，王子被迫放棄繼承權——但王室家族在這片土地上的統治依舊穩固。”
老黑人邊說邊深吸了口手中煙斗，一臉消沉，“類似的危局，在這千年時間裡，他們沒少遭遇，卻始終不見根基動搖。”
“所以，你明明知道這些事。”
馬修神父輕聲問道：“為什麼你會有種，安迪可以推翻王室的錯覺？”
副鎮長聞言沒說話，他只是在抽煙，表情變得十分陰鬱。
中年神父的話卻並沒有結束。
“承認現實吧，肯尼，這個世界並不是有潛力，有能力就可以獲得你想要的一切。”
“權力，才是世界的根本。”
“類似的例子，放眼全世界，我能夠找來成百上千，甚至可以用自己來比喻。”
說到這裡時，馬修神父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露出一抹自嘲。
“首席驅魔人，多威風的稱呼，立功無數，救人無數，大家都將我當成了英雄。”
“結果呢，在區區一地的主教競爭中，我竟然敗給了那個名不見經傳的諾曼？”
“諾曼是個十分平庸的人，能力、外表、功勞、甚至神學造詣，都是那麼普通，是個十足的老廢物！”
“唯一拿得出手的，是他的年紀與資歷。”
“為什麼他能成功當選主教，而我不能？”
“因為他給管家送了禮。”副鎮長如此回答，“而你沒有送。”
這事在某些群體中，已經不是秘密。
“所以你看，這就是規則，維持世界運轉的規則。”
中年神父說到這裡時，臉上露出冷笑。
“你問我為什麼要拿安迪去交易，我現在可以很直白的告訴你，他是很有潛力，但他的潛力在這權力為上的世界中，根本起不到真正的作用！”
“他能推翻王室嗎？不能！我們也不能！王室可沒表面上那麼簡單。這在千年時間裡，已經被驗證了無數次！”
“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可以逼迫王室讓渡利益，甚至割掉一些附屬國交給我們。”
“但就算他成長起來後，能將王室打擊的狼狽不堪，甚至逼到牆角去，那得需要多久？”
“五年？十年？二十年？”
“兩個月就能做到的事，我為什麼要等那麼久？”
“只要那皇儲老師歸鄉時間一到，約克王室，就必須和我妥協！”
頭髮斑白的馬修神父，語氣滿是篤定和自信。
黑人副鎮長聞言沉默。
辦公室內也變得一片寂靜。
直到吸了半天煙斗的副鎮長，嗓音乾澀地開了口，這寂靜氛圍才被打破。
“我原本還在奇怪，為什麼這段時間，你不許我們的人去接觸他，自己也從沒去看那孩子一眼，原來你是根本不在乎他本身這個人。”
“不在乎？”
神父聞言怔了怔。
隨後，很矛盾的是，他臉上那掌控全局的自信與篤定，竟逐漸變成了苦澀。
彷彿事情的某些方面，已經徹底脫離了預計！
“哪有什麼不在乎，我只不過是怕他殺了我罷了。”
“殺了你？”
聽到這話，正抽煙的副鎮長表情一愣，“我沒聽錯的話，剛剛你說的是……殺了你？”
“你當然沒聽錯。”
馬修神父苦笑道：“這段時間，一有空閑我就琢磨他，爭取讓計劃不出半點意外。結果發現，從我們最初在旅館見面開始，他就在試探我，一直在試探我。”
“你以為到了現在，他還沒看出我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