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福威鏢局,靜室之中。
陸澤從林震南手腕挪開指頭,微微蹙眉,凝神思忖片刻,拿過毛筆開列藥方,又取了一丸“長壽丹”,捏碎了,用三分之一和水,讓他服下。
而後,以銀針給他真氣通脈,激發潛能,疏導淤堵經絡,將暗傷沉痾減輕了許多。
林震南那抽緊的身軀鬆弛開來,長長出了口氣,眼淚跟著下來。
他掙扎著要起身叩拜,陸澤輕輕按住。
“心意到了就行,自己什麼樣兒不清楚麼,別逞能。”
林總鏢頭喘息片刻,有氣無力的道:“林家欠道長的,這輩子是還不清了。”
真不是糊弄事的託辭,陸澤對兩父子的幫助猶如再造,還有不止一次的救命之恩。
陸道爺捻著鬚髯淡淡一笑:“貧道也是為自己積累功德,再說這世上,能與我脾氣合得來,還信得過的人,也沒幾位。”
林震南腦袋清醒了,馬上理解他言外之意,當即表態:“道長有什麼事要林家做,儘管吩咐,無有不從。”
當初還是他向陸澤解釋“江湖分層”的內情,自然懂得抱住這根大粗腿,遠勝過華山派那條瘸腿。
而陸澤一再示好,更給了林平之晉升一流高手的資本,分明是向他們投資,表明了當成自己人的態度。
那還不趕緊抓住。
陸澤也不瞞他,坦然道:“平之在華山派的前途難以預料,林家數代經營的產業,也不可輕拋。當下時局多變,海疆風浪已起,便是杭州也未必有多安全,你們若不想就此沉淪,便要早做打算。”
三兩句話,驚得林震南差點厥過去。
信息量太大,太沉重,他以前壓根沒想過,現在不敢深思,肩膀太窄,扛不住啊。
好在,有這位道門高人在前頭頂著,天塌下來也暫時砸不到自己。
咬咬牙,不管什麼任務,接了就是。
主要是,他需要在家破人亡和冒險求存之間,做個選擇。
陸澤輕描淡寫的道:“一年後,會有一整支船隊出現在東南近海,上面武備齊全,唯獨缺了一個可靠的人來掌舵。”
林震南已經麻了,這是極可能誅九族的勾當啊,道門想要幹啥?
他氣都喘不勻,努力維持表情:“林某這身體,怕是……”
如果沒受傷,或者能完全恢復,他也許可以中年改行,客串一把海賊王。
也不是不行……
陸澤輕笑:“自然是要年輕人,壓一壓擔子,成長的更快。”
還能有誰,他兒子林平之。
“一年以後,平之大約能生下孩子,林家香火不斷,也可以告慰先人了。好,林某應下啦。”
林震南作出決定,並當天讓人往華山送信,與嶽掌門商定婚期。
新皇已登基,年號更替,時候到了。
陸澤就在福威鏢局住下來,每天除了給林震南治傷,便是出去滿城轉悠,從裡到外的跑熟了,也摸清此行另一個目標所在。
梅莊。
這天,他提著禮盒,身背一具短琴,道袍當風,飄飄搖搖的去了梅莊。
一路風景如畫,依山傍水的僻靜所在,堪稱風水佳地。
“可惜用來當牢房關人,暴殄天物。”
也就是陸道爺修身養性,不然真能搶過來當自己靜修之所。
福生無量天尊,這想法太糟糕,算了算了。
上前敲門,用一絲真氣,聲音直傳莊子深處,立即驚動了四位莊主。
不久,有“一字電劍”丁堅和“五路神”施令威前來開門,一看是個道人,也不覺得奇怪。
四位莊主雖然隱居,畢竟還是與外面有來往,和尚道士之類的方外高人也有結交,只是這位看著面善……啊呀,是他!
家丁打扮的兩人馬上認出,這不就是被東方教主欽點的那守和道人麼?
年輕,英俊,面帶笑容,下手陰狠,武功高強,出身神秘,甚至被教內傳了畫影圖形,遇到要小心。
他怎麼來了此地?莫非是來找麻煩?
陸澤見兩人臉色數變,心裡還覺得奇怪,敞亮的報出身份:“貧道守和,聽聞貴莊大莊主精擅琴藝,當世罕有,正有一部曲譜頗為繁難,特來請教。”
沒等二人答應,四位莊主已經主動迎出來。
“守和道長法駕光降鄙莊,何幸如之,快往裡面請!”
那態度之熱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多年知交好友來了。
這卻是丁施二人不懂,他們眼裡只有江湖名聲,四位莊主看的是道門和東方教主的看重,那份量層次完全不一樣。
陸澤上門做客,當然不會拿大,與四位老先生一一寒暄,禮節周全,四人竟感覺面上有光,便是不苟言笑的黑白子,也露出笑容。
入了莊裡,分賓主落座,四位莊主謝過陸澤送到那瓶“長壽丹”,這可不是誰能隨便享有的道門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