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堅本能地想躲,猶豫了一下,沒敢躲。
茶杯砸到他的鼻樑上,血瞬間湧出來。
他因為縱慾多年變得臃腫的臉,很快變成了花臉,鮮血血淋淋地往下淌,染紅了他的脖子,他胸前的衣襟,濺落到冷栗色的木地板上。
元伯君冷漠地瞧著他,凌厲的目光飽含慍怒。
他指著他的鼻子大罵:“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元堅鼻樑骨劇痛,疼得渾身發虛,卻不敢動。
他垂下眼皮,低聲說:“我知道您一直想讓瑾之嫁給顧近舟,金陵那個女人若死了,對誰都好。雖然她沒死成,但是她怕了,退縮了,徹底地回金陵了。我找別人做的,做得很乾淨,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沒人能查到我身上。”
元伯君氣得想一槍斃了他!
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用那么蠢的法子,還覺得自己很聰明!
元伯君怒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真以為沒人會查到你身上?”
元堅不吭聲,顧逸風已經開始懷疑他,肯定也派人查了,但是沒查到。
其他人更不會想到他。
元伯君眼皮一掀,瞪他一眼,“說吧,這么賣力,想要什么?”
元堅停頓片刻才回答:“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和大伯重新做回一家人。我爸腦子糊塗,野心大,我年輕時的所作所為,都是受他慫恿。其實我一點野心都沒有,只想給阿峻打下手。”
元伯君冷冷睨著他,唇角浮出一抹嘲諷的笑。
他拿起茶壺給自己斟上一杯茶,放到唇間喝了一口,緩緩道:“元堅啊,跟我鬥,你還嫩了點。你派人綁架顏清軒,引顏青妤上鉤,趁機害死她,接著公然出現在我家門口。若顧家人查不到你身上,你拿這個當投名狀,來換取我的信任,為你的子孫鋪路。若顧家人查到你身上,你便將此事推到我頭上,說是受我指使。以此引我和顧家鬥,讓我們兩敗俱傷。你爹去年死於緬國牢獄,你恨我,恨顧家,鉚足勁兒想報復我們。顏青妤是個很好的切入點,可一舉兩得。我說得對嗎?”
元堅後背忽地起了一層冷汗。
這老頭像能窺見人心似的。
他苦思冥想多年,好不容易想出這么個一舉兩得的法子,居然短短時間被他窺破。
元堅咬住牙關死不承認,“大伯,您把阿堅想得太聰明瞭。我但凡有您說的那么聰明,早把我爸救出來了,不至於眼睜睜地看著他病死在緬國大牢中。”
元伯君懶得聽他狡辯。
他從茶几上拿起手機,撥打顧近舟的號碼。
號碼還未撥出去,元堅噌地跳過來,一把搶走他的手機。
他噗通跪到地上,眼淚流出來,“大伯,我爸已經死了,他老人家就只有我這么一個兒子,您不要趕盡殺絕啊。我真沒想報仇,更沒想引您和顧家鬥,只是看您喜歡顧近舟喜歡得很。您高風亮節,不方便出手,我替您做。如今顏青妤已回金陵,讓瑾之趁虛而入。顧近舟成為您的孫女婿,指日可待。”
元伯君朝他伸出手,疾言厲色道:“手機給我!”
元堅把手機背到身後,心中已篤定,自己還沒輸。
如果他真的不同意,大可以喊警衛進來,把他拖走,可是他沒有。
說明事情有緩和的餘地。
元伯君厲聲道:“滾!”
元堅頭垂下,恭恭敬敬地給他磕了個頭,捂著鼻子站起來。
手中扔握著元伯君的手機,走到門外,他將手機交給警衛,託他半個小時後,再還給元伯君。
外面雪下得越發大了,他捂著被砸爛的鼻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皚皚白雪中。
鼻血仍在流,滴落到厚厚的白雪上。
等走出別墅大門,他收起臉上的慫樣,眼底浮出一抹冷笑。
同為元家人,元老大一門風光得意,元峻已攀至權力頂峰,而他,只能像落水狗一樣隱於暗處,父親更是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緬國大獄,一囚禁就是數十年,直至慘死。
這些深仇這些大恨,他要一點點地從元家顧家人手中討回來。
父親慘死,來參加喪禮的屈指可數。
而華琴婉,一個商人之婦,參加他喪禮的人卻去了數千人。
元堅冷笑出聲。
上車坐好,他發動車子。
此處沿路都有監控,若顧家人查不到他頭上還好說,若顧家人查到他頭上,他就全推到元伯君身上。
元伯君已經錯過了告訴顧近舟的最佳時間。
他一時之間有些得意,將兩撥高智商的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這種勝利的喜悅,讓他著迷。
同一時間。
元伯君坐在柔軟的雕花實木沙發上,手機雖被拿走,但是座機就在一旁。
他給顧近舟打個電話說一聲,不過一兩分鐘的事。
可是他卻不想打。
他太喜歡那孩子了,那么優秀的孩子不該配方方面面都不拔尖的顏家。
他比誰都希望顏青妤退出。
生活中的瑣事,他極少猶豫,可是這件事,他卻猶豫了數十分鐘。
最終他還是拿起座機,撥通顧近舟的號碼說:“舟舟啊,大雪催開了我們家老爺子親手種的泉緋梅,改天一起去他家賞梅。到時喊上你們家老太爺,我們幾個好久沒聚了。”
已喝得微醺的顧近舟抬腕看了看錶。
這會兒已是夜裡十點多了。
老傢伙大晚上突然約他看梅,什么意思?
顧近舟濃密長睫微抬,“心虛?”
元伯君額頭的筋微微一跳,暗道,臭小子,在他家裡裝了監控嗎?
他哈哈一笑,“你這孩子,許你們年輕人一時興起,就不許我們這些老傢伙一時興起了?就這么說定了,這週六下午,老爺子家,一定要來。”
顧近舟淡嗯一聲,掛斷電話。
元伯君放下座機,頓了一下,又撥通元瑾之的手機號說:“瑾之啊,這週六下午,你務必回京都一趟。”
元瑾之納悶,“有什么急事嗎?”
“對,非常急,一定要提前回來,到時再告訴你。”
“好吧。”
掛斷電話,元伯君唇角微動。
元堅利用他,他也利用元堅,無論顧家能不能查到元堅頭上,事情都在他的把控之中。
他抬眸看向窗外。
雪下得越來越大,天地一片蒼茫。
他將平展的手緩緩握起,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所有人不過是他棋盤上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