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對,我來了!”
“你為什麼來?”
“因為我的牙疼!”
“你本不該來!”
“我已經來了,而且我為什麼不該來?”
“因為你的預約號是明天!”
“可我已經來了!”
“那你就只能現在去補號!”
沉默,良久的沉默。
站在服務台前的金髮碧眼蘿莉,高腫着半邊面頰,看着面前同樣一言不發、身材高大的護士小姐。
兩個人在沉默中對峙着,就好像珠穆朗瑪峰在遙望着太平洋。
當然蘿莉的胸部也許並沒有太平洋那麼廣闊。
“你為什麼還不去挂號?”護士小姐終於打破了沉默,此刻的牙科診所並沒有過多的患者。
盯着面前的這個蘿莉,任何人都不會忘記這種嬌嫩標準的小臉蛋,那是如同洋娃娃一般細膩無邪的面容,她的眼睛是如星空一般澄澈,透亮,散發出一股純真的氣息。
護士知道眼前的蘿莉絕非常人。
至少常人不會站在服務台前,傻傻的瞪着護士看。
周圍一個人也沒有,蘿莉並沒有回答護士的問題。
“你為什麼還不去挂號?”護士迫不得已,只有再問一遍。
“因為我的哥哥還沒有回來!”蘿莉緊咬着下頜,顯得相當痛苦。每說一個字,她的牙,都會產生撕心裂肺的痛覺。
“你一定要在這裡等嗎?”護士忍不住發問。
“一定!”蘿莉已經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為什麼?”但是護士仍在咄咄逼問。
“因為我已和哥哥說好,動,則會變。”蘿莉咬着後槽牙,她的牙相當之痛。
護士的臉色變了,一如牙科診所外,剛剛略過烏雲的天空。
天,暗了下來。
北風刮過,樹枝的倒影,在街邊亂顫。
“你,不可以站在這裡!”護士終於狠下心,說出了這句話。她知道眼前的蘿莉惟有在這裡等,但服務台的前面是絕不可以長時間站人的。
天花板上的日光燈閃爍,證明着接觸不良。
蘿莉的表情閃爍,證明快要哭出來了。
護士的心,就快要軟下來了,但規定,就是規定。
沒有商量的餘地,也沒有破壞的理由。即使對手,是個幼齒的蘿莉。
“我,只站一會兒。”
“不行!”
“十分鐘!”
“不行!”
“五分鐘!”
“不行!”
“那我不在這兒站着了。”
“不行!哎?”
話已出口,便無法收回。護士看着面前的蘿莉,沒想到,她的心機如此之深。
就算老手如她,也馬失前蹄,敗下陣來。
她看了看一臉得意的蘿莉,也不得不低頭。
這一仗,蘿莉勝了,勝得徹徹底底,蘿莉臉上難掩喜色。
成王敗寇,但是護士,也想知道到底是如何敗的。
“剛剛那招,是誰教你的?”
“我的哥哥!”
“敢問大名。”
“姓雷名千。”
護士心內一驚,沒聽過啊。
難道江湖之中,又出新銳?
蘿莉笑,護士驚,診所之內,再無聲息。
“啪”,一聲輕響,一隻飛蛾,直撲燈柱。
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護士知道,如果今天敗於蘿莉之手,倘若傳出,必然顏面無存。
所以蘿莉,必須得走。
許久,護士抬眼看向蘿莉,咬牙道:“那邊有長椅,去那邊等,也是一樣。”
蘿莉微微搖頭,半分未挪。
“你真的要死賴在這裡?”
蘿莉點點頭。
護士怒目圓睜,似要吃人:“你真的以為可以賴在這裡?”
蘿莉的身子微微一震,微退半步:“你想幹什麼?”
護士也不答話,抄起桌上的電話,就要通知保安。
護士笑,蘿莉驚,診所之外,腳步聲起。
“我走,我走還不行嗎?”蘿莉咬牙切齒,似已恨之入骨。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護士手起電話落,一轉身,長舒口氣。
蘿莉扭身,看向長椅。
破爛不堪,四腳缺三,豈是人可坐之椅?
無奈,站無可站,後有護士緊盯。
坐,只得坐!
若是不坐,必被轟出。
蘿莉來到長椅之前,微曲膝蓋,似坐實蹲。
小小肉腚,不沾椅面。
門打開,人已入。
屋外烏雲散去,晴空萬里無雲。
“是你?”
“是我?”
“為何現在才來?”
“我也不想晚來。”
“可你畢竟晚了。”
“是晚了,但也不算太晚。”
“是晚了,就不能算是不晚。”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彷彿泥塑木雕般的兩人,對峙着,屋頂上的白熾燈管越發的抖了。
“你為什麼晚?”還是蘿莉率先打破沉默。
“因為錢包丟了!”少年把心一橫,告知真相。
蘿莉沉吟少頃,緩緩道:“找回來了嗎?”
“沒有。”少年這一聲回答斬釘截鐵,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果然如此。”
“你料到了?”
“我已料到。”
“既然料到,現當如何?”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你我本是一家。”
“現在不是了。”
“為何不是?”
“我說不是,就不是,沒有理由。”
“可當真?”
“假的!你知道我說話一向顛三倒四。”
“我知道。我並未當真。”
“不管如何,你的錯誤有三。”
“願聞其詳。”
“不說也罷。”
“不說我怎麼知道?”
“你真想知道。”
“真想知道!”
“好吧,我就告訴於你。”
“洗耳恭聽。”
“第一,預約時間,當是明天。”
“此非吾之過,只因你痛徹心扉,我才提前將你送了來。”
“第二,遺失錢包,沒錢挂號。”
“此亦非吾之過,當是那賊人太過心狠,竟然連一毛零錢,也未留下。”
“第三,留我一人,等如此之久。”
蘿莉怒而嘟嘴,少年微微一愣。
“此事亦是吾之過?”
“我若說是,又當如何?”
“你若說是,那便當是,若說不是,那就不是。”
“那我若說讓你賣腎治牙,你可願意?”
“你大可說一說看。”
“說便說,你去賣腎。”
“若我要是不去賣呢?”
“那不賣就不賣了,只是我牙疼難忍,恐今日過後,無力支持,若是有緣,來生再見。”
蘿莉悲,兩滴清淚,順臉窩滑落。
少年唯一沉吟,鋼牙咬碎:“好,我便賣掉一隻腎,為救你命。”
“使不得!”一聲大喝,如河東獅吼,震的少年蘿莉振聾發聵。
“如何使不得?”少年抬眼一看,只見護士已離席而去,正款步走來。
“使不得就是使不得。”
“使不得也得有原因吧?”
“當真要說?”
“當真!”
“你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