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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維九月,序屬雨季的前段,潦潦的雨絲既細且密,灰濛濛的海波共長天一色。

作為一個新晉靈者,晨觀海景,吳陌頗有感悟,

“闖蕩宇宙,真的不是為了瞧風景,否則去啥勞什子的外星,在科特上的都看不過來。”

他此時的心態,終於對標了那些描寫仙境的傳記作家們,看山是山,看水也是水了。

早先天天餓得慘綠的土民少年,無論山水,在他眼裡既不是山,也不是水。

那都是食物。

十數日之間,幾成餓殍的吳陌,青雲直上,竟爾踏上了封神之路!

不是他不明白,實在是這世界的變化太快。

吳陌小靈者其實還是很有些遺憾的。

“若非行程排得太緊,真的很想去尋尋父親的遺迹。”

吳陌自己的強悍實力,已經能夠頂得上幾百上千號的鐵錘大爺,勘破那一方土地,怕是如同閑庭散步一般,並不是件多難的事兒。

甚至他都不用出手,只需攏着袖子,帶上兩頭蟒熊,就能在奧頓山脈。。。的外圍,橫着走。

吳陌雖然學過科特的地理,但是他結識了司文君和聶雲霏以後,才有了一個明確的概念,

“蟒熊們生存的區域,也僅僅只能算是奧頓山脈的外圍。”

除了有限的幾處地區,極其龐大的奧頓山脈,差不多佔據了整個的科特東大陸,縱橫幾達數千公里。

但是東大陸是東大陸,奧頓山脈是奧頓山脈,彼此之間,誰也不是誰的代名詞。

沒有任何一本書、任何一個人混淆這個概念。

為什麼分得這麼清晰,沒有人知道。

源於科特法案,人類似乎從來沒有探索過奧頓山脈的腹地。

科特的土民們沒有這個能力,而來自外星的試煉小隊們,既沒有時間,也沒有這個權利。

譬如在美濟鎮這個方向,試煉小隊的活動範圍,被嚴格限定在蟒熊聚居地的某條紅線之內,甚爾都不能一窺蟒熊區域的全貌。

至於他們有沒有深入奧頓腹地的能力,只有老天爺才曉得。

或許那些參議員老爺們也是曉得的。

吳陌曾經問過,

“裡面還有什麼?”

庫魯不知道,司文君們也不知道。

但是向來留一手的吳陌,雖然沒有得到答案,失望之餘,卻無比清楚的知道,

“尋木老妖的本體,肯定就藏在奧頓腹地的某處地宮之中。”

“那個地方,就算在整個宇宙里,也絕對是個能排得上號的聖地,一定值得自己去上一趟。”

“待得春暖花開日,許是故地重遊時。”

便是人類神話傳說中的那些仙魔,恐怕也比不過尋木老妖的通天之能。

然而這樣的一尊大神,也只能乖巧地躲在奧頓山脈里,看着人類如蝗蟲一般地蠶食着達努魯比,熱火朝天地攻城掠地,竟爾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個與之達成協議的人類老祖,又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呢?”

即將脫離土鱉行列的吳陌,揣着異樣複雜的思緒,領着同樣土鱉但純白如紙的庫魯公主殿下,還有那個充話費送的真土鱉吳奎元,在夜闖女宿舍的第二天午後,見到了那架歷盡滄桑、露着大片紅褐斑駁的空天艦。

當然,真土鱉吳奎元並沒有這個眼福。

那一刻的驚艷,卻委實顛覆了另兩位土鱉們的世界。

庫魯在昨天晚上,剛剛接受了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指望談上一場床邊夜話,便能解決掉靈魂生物那種與生俱來的錚錚傲骨,便能消除掉日月之輝對熒熒之光的天然輕蔑,顯然是痴心妄想。

這種自發的優越感,跟人類社會裡所謂的上等人一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並不是高貴本身的錯,而是他們對自身的力量和定位有所曲解,對人類世界的核心本源一無所知。

真正的人類精英們,其實都能把握住一個字:眾!

就算是普通的平民,在有序的組織之下,管你甚麼靈者賢者,甚麼星獸神獸,統統都要湮滅在人類數量的汪洋大海之中。

所以不管是古華帝國,還是別的人類國家,都會有平民法案,都會對靈者有着各種各樣的限制。

無論是庫魯還是那些所謂的上等人,如果不能喚醒被迷醉中的思想,如果不能掩蓋住蠢蠢欲動的狂傲本性,最後的下場,大多都會被革掉了命。

匹夫們可不會慣着這樣的臭毛病。

這一次吳陌和聶雲霏的混合雙打,只能說在庫魯的認知里,釘上了一根不斷讓它失血的尖刺。

庫魯公主殿下的嘴上雖然喏喏,心裡至少還留存着一大半的不甘不願。

然而在看到了空天艦這具鋼鐵怪獸後,只在剎那之間,庫魯對那些普通人類的所有不滿和蔑視,全都煙消了雲散了。

換成了一種深入骨髓的震撼。

自打跟隨吳陌踏入了人類社會,庫魯的心態其實一直保持得很不錯,

“美濟鎮除了那堵牆,沒啥了不起的。托吳陌小哥兒的福,用不了幾百年,俺熊們也能造這一片房屋,種那一片作物。”

“鹿鳴城除了人多,也沒啥了不起的,俺熊們弄個計劃生育的綱領,花個千兒八百年的,也能生上老多的一堆兒。”

“唔,這個布倫特有點意思,看來俺熊們任重而道遠,大概還得花上個幾千年,才能走向大海。”

庫魯公主殿下昂着傲嬌的小黑眼圈,一路行來,想當然的暗自揣測。

但是,但是,但是。。。

等到進了消殺間,見到那些個精密小巧的儀器,庫魯的心中已經在嚴重懷疑了,

“傻大笨粗的俺熊們,能夠達到這種境界嗎?”

還好、還好,小個頭的東西,帶來的視覺衝擊力不很大,並不能使庫魯公主殿下崩潰。

然而惴惴不安的庫魯,從消殺間里一出來,隔着候機樓那面寬敞的落地窗,它的小黑眼睛遽然放大,

“這就是飛船?”

空天艦光是靜靜地泊着,高大上的逼格便洶湧而來。

無論你看沒看到,或者是乾脆裝作看不到,威武雄壯的空天艦,露着猙獰的微笑,都擺在那兒。

在空天艦的底部,那扇向下敞開的艙門,正正地對着庫魯,宛若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嘴。

從其內部透出來的光亮,將四周的精密結構映得纖毫畢現。

走得幾步,離得愈近,窺得愈是真切,愈發壓得庫魯喘不上氣兒,剎那間就粉碎了那顆滿是裂紋的小心肝,

“不管再過多少年,俺熊們也搗鼓不出這樣的一個東西。”

哪怕昨晚那個混合雙打成為常態,天天都說上無數遍的千言萬語,其效力也就是讓庫魯這種犟貨搖擺搖擺而已。

一個弄得不好,怕是終點又回到了起點。

然而這一艘老掉牙的空天艦,真真切切地成就了庫魯的蛻變。

有的時候,外來的碰撞,比起內里的反思,更能夠擊碎自身認知上的枷鎖。

如果不能突破思維上的桎梏,別說是原始型的智慧生命,便是自詡為天朝上人的近代型智慧生命,也永遠在轉着歷史的怪圈,走不上真正的發展之路。

即使名義上不是別人的奴才,最多不過是換一個主家,繼續的愚昧下去。

嘴硬只是阿Q們的自娛自樂罷了,並不能解決自身的缺憾。

不得不說,庫魯的氣運不是一般的好。

只是庫魯並沒有感覺到,或者說,庫魯並沒有意識到,從這一刻起,自己已經從‘它’變成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