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灣的海面上充斥着號子以及成千上萬木槳起落擊水的聲音。

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站在旗艦怒火號的甲板上，眺望着遠處依稀可見的城堡，目光幽深。

君臨城在視野中越來越大，他能清晰地看見雄踞於伊耿高丘上的紅堡，俯視着黑水河河口要道。

城堡下的懸崖多石而陡峭，點綴着苔蘚與荊棘，艦隊必須從紅堡下方經過，方能入港攻城。

“陛下，您看那是什麼？”艾利斯特·佛羅倫伯爵忽然開口道。

史坦尼斯回過神來，順着自己的國王之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前方黑水河河口的水底似乎有某種東西閃閃發光。

“是鐵鏈。”史坦尼斯道，隨後他的目光順着這條巨型鐵索向兩邊看去。

然後就在兩岸各自發現了一座新砌的石塔。

“蘭尼斯特這是準備幹什麼？”艾利斯特伯爵疑惑道，“難道是準備升起鐵索阻止我們入河？”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對方並不是這樣打算。

因為順着高漲的潮水，艦隊的第一列已經進入黑水河河口，而那條鐵索並沒有升起。

“或許是準備將我們的艦隊分隔成兩截。”艾利斯特伯爵又猜測道。

史坦尼斯輕哼一聲：“無聊的把戲。派人去兩岸，將塔基拔掉。”

“是。”

不過，史坦尼斯卻並沒有下令讓艦隊停止前進。

在他看來，就算鐵索將艦隊分隔成兩截也不會影響大局，畢竟在海上，他的優勢太大了。

作為曾經的海政大臣，王家艦隊一直掌握在史坦尼斯手裡。

現在他的艦隊數量是對手的十倍，而且排水量、戰鬥力也遠遠超過蘭尼斯特家族的那些小玩具。

他根本沒覺得敵人能在海上對自己造成威脅，真正的挑戰，還是要等佔據了君臨港，然後上岸攻城的時候才會遇到。

而對此，史坦尼斯也是信心十足。

因為他知道，現在的君臨城無比空虛。

蘭尼斯特家族既要防備北方三境的聯軍，又想插手河灣地對風暴地的侵襲，留在城中的守軍必然不會多。

而且史坦尼斯還知道君臨的一個致命弱點——缺糧。

這個人口畸形的城市一旦離開了河間地與河灣地的糧食供應，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而風息堡，才是真正的硬骨頭，既然河灣人想啃，那就讓他們去啃吧。

願他們在風息堡把牙齒都磕掉！

相比之下，君臨才是更容易下嘴的肥肉。

史坦尼斯相信，自己很快就能進入紅堡，坐上那把鋼鐵椅子了。

那是按律按法，本就該屬於他的椅子！

史坦尼斯見敵軍艦隊正在逆流退卻，心中冷笑，這是打算誘敵深入么？

他深吸一口氣，道：

“傳令，進攻！”

號角聲在黑水河上響起，戰鼓狂暴敲打，船槳起起落落，一艘艘戰艦開始進入戰鬥速度。

追逐着試圖逃跑的敵軍艦隊。

紅堡城頭的投石機也開始反擊，一罐罐燃燒的瀝青桶被拋擲而下，砸在靠近北岸的船艦上。

水手們尖聲慘叫，卻也沒有太過驚慌，在船長的指揮下動作迅速地將火撲滅。

怒火號調整位置，試圖用船尾的投石機進行還擊。可惜射程不夠，投出的石頭只能砸在城牆上。

史坦尼斯面無表情，直到看到勇氣號已經在北岸登陸，船上的騎士和士兵們蜂擁而下，在淺灘上開始列隊，他才停止了磨牙。

隨後祈禱號也歪歪斜斜地朝河岸撞去，上面的弓箭手們紛紛跳了下來。

河面上，黑貝絲號撞上了敵軍的旗艦英勇喬佛里號，巨大的轟鳴聲中，船頭的撞錘將其攔腰劈成兩半。

但史坦尼斯卻注意到，破碎的敵艦中摔落下來的，卻不是掙扎求生的士兵和水手，反而是一股濃郁至極的綠色汁液，宛如壞掉的水果，流淌進河水中。

“那是什麼？”艾利斯特伯爵疑惑道。

史坦尼斯盯着那慘綠色的汁液，忽然渾身發冷，好半晌才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

“野火！”

而就在這時，他看到旁邊的劍魚號正快速向前衝去，它的船頭已經被瀝青火罐點燃，但這點火勢並沒有影響它的速度，反而讓它更加興奮，在它前方，一艘蘭尼斯特家族艦船——甜美瑟曦號正慢騰騰地往下游逃離，但以它目前的速度顯然無法逃脫背後劍魚號的追殺。

“不！”史坦尼斯大聲呼喊。

但劍魚號的船長肯定沒有聽到自己國王的命令，他正興奮地用船頭的撞錘將甜美瑟曦號撕裂。

綠色的汁液如同腐爛的水果般從破碎的敵艦中流淌而出，被燃燒的瀝青桶點燃——

轟！

尖銳的爆炸聲中，史坦尼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飛。

天旋地轉，頭重腳輕，耳邊彷彿有無數聲音在嘶吼，世界卻反而變得格外安靜。

等他再次恢復神志，才發現自己已經落入水中。

劍魚號已經徹底消失不見，河面上升騰起一個幾十英尺高的綠火魔鬼，它伸展出無數只手臂，將自己的艦隊擁抱在其中。

虔誠號、勇敢號、王權號、紅鴉號……全都烈焰衝天，被綠火吞噬。

史坦尼斯心中一片冰冷，他死死抱住一塊浮木，驀然回頭，就見黑水河河口的那條鐵索已經升起，擋住了試圖逃離的艦船。

綠火蔓延過去，將整條黑水河化成烈焰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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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河灣人後方出了問題。”

銅門城城頭，拉爾夫伯爵看着撤退的河灣士兵，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會不會是君臨城已經被史坦尼斯陛下攻克了？”布魯斯爵士眼裡流露出振奮之意，“如果是這樣，那河灣人估計要準備和談了。”

“有這個可能。”拉爾夫伯爵緩緩點頭，臉上也不免掛上了笑容。

雖然不喜歡史坦尼斯這個人，但畢竟此人也姓拜拉席恩，布克勒家族也省了被人罵成變色龍的風險。

拉爾夫伯爵見敵人不準備繼續攻城，便轉身走下城樓，同時交代道：“派個使者出城問……”

可話剛說到一半，卻被一聲驚呼打斷：

“龍！”

拉爾夫伯爵停下腳步，回頭望去，果然就見一條白龍從河灣軍陣中飛出，直往銅門城而來。

但他並沒有驚慌，那不過是一條幼龍而已，難道還能燒掉城牆？

真以為自己是“黑死神”貝勒里恩了？

拉爾夫伯爵對身邊的傳令官道：

“讓弓弩兵準備，還有我們的弩炮，要是那條龍敢靠近，說不定布克勒家族能出一位屠龍的勇士。”

“是。”

傳令官剛離開，就見那條白龍已經飛到城牆附近，可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它並沒有往高處飛，而是陡然加速向著牆根俯衝。

那裡是安置在城牆上的弩炮的射擊盲區，而弓弩手們雖然射出一陣箭雨，但由於相距過遠，箭矢上力道已盡，並沒有對龍造成什麼傷害。

在守軍錯愕的目光注視中，那條龍已經如同一道白色光影般飛速掠過，同時口中噴吐出橙紅的烈焰。

而龍焰的目標，赫然正是那些遺棄在牆角下的古怪推車。

熾熱的龍焰點燃推車，上面覆蓋的鐵皮在高溫下漸漸熔化……

“這是在幹什麼？”拉爾夫伯爵有些發懵，“真準備用龍焰燒城牆？河灣人是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