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的神木林中靜謐安寧。
高大的圍牆阻隔了城堡中的人馬喧囂，只聽見蟲鳴鳥叫和葉子在風中瑟瑟作響。
瑪格麗·提利爾王后獨自行走在林中，穿着皮靴和綠色獵衣，捲曲的棕色長發在風中輕舞，水晶般的眼眸一如盛夏的湖水。
順着面前的輪印，她在一棵棕色魚梁木下看見了坐在輪椅上的布蘭·史塔克。
“王后陛下。”布蘭在輪椅上低頭行禮，“您有事找我？”
瑪格麗輕輕搖頭，露出甜美的微笑：
“我只是來林中散心，也沒想到會碰到你。”
布蘭靜靜地看着對方的眼睛，面無表情道：
“南方人信奉七神，怎麼會喜歡來神木林散心？這裡可是舊神的領域。”
“不管新神舊神，只要能庇佑七國子民，都值得我們敬奉。”
布蘭聽出了王后的言外之意：
“如果祂們不能庇佑七國子民呢？”
“那祂們於我們有什麼益處？”瑪格麗輕描淡寫地說出褻瀆之言。
作為凱撒的枕邊人，她自然比普通人知道更多關於神靈的秘密。
比如紅神對於狄肯·塔利的操控，比如血礁島的陰謀，又比如總主教大麻雀之死的真相……
知道這些事情之後，瑪格麗當然無法保持對神靈的敬畏和虔誠。
布蘭藍色的眼眸中閃爍着精光，道：
“凡人的智慧無法理解神靈的計劃，所以誤會是正常的。”
瑪格麗立刻追問道：
“那麼告訴我，你的舊神到底有什麼計劃？”
布蘭輕輕搖頭：
“我也無法理解神靈的智慧。”
瑪格麗輕笑一聲，上前幾步，來到布蘭身邊。
兩人面前的魚梁木上雕刻着一個悲苦的人臉，紅色的樹汁如同血淚一般，從那雙眼睛中流下。
安靜了片刻後，瑪格麗再次開口問道：
“山姆告訴我，你作為舊神的選民，傳聞中的綠先知，能夠看到過去和未來？”
“遠古的諸神將祂們的眼睛借給我，我才能以此來看到時光長河中的一些片段。”布蘭道，“但凡人的智慧有限，未必能真的理解自己看到的東西。所以，如果您想要預言，我可以給您，但千萬小心，預言就是一個有毒的餡餅。”
“山姆也曾說過類似的話。”瑪格麗輕輕點頭，“他說當你以為可以通過預言洞悉未來，掌控一切時，現實總會給你一巴掌。”
“那您還要問嗎？”
“要。”
“您想要問什麼？”
瑪格麗再次上前幾步，伸手輕輕撫摸魚梁木粗糙的樹皮。
“關於我的兒子，屋大維。”
布蘭點點頭，藍色的眼睛驟然上翻，瞬間變成全綠。
他的神情變得獃滯，彷彿靈魂已經離開這幅軀殼，不知飄向了哪裡。
片刻後，布蘭的聲音重新響起，帶着虛無縹緲的神秘感，道：
“他會成為國王。”
瑪格麗明顯鬆了口氣，但布蘭的言語還在繼續：
“他會愛上一個不該愛的女人，七大王國為此血流成河。他還會遭受兄弟的背叛，封臣的懷疑，子民的指責。維斯特洛將重燃戰火，屍體將填滿城堡與鄉村，巨龍將會相互殘殺，天空也會被鮮血和火焰染成紅色，叛亂、殺戮、飢荒、死亡接踵而至……直到巫術、火焰和悲痛為一切畫下句號。”
林中再次安靜下來，布蘭的言語被風吹散，消弭在空氣中。
瑪格麗轉過身來，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異樣，她看着面前男孩的眼睛重新由綠轉藍，笑道：
“屋大維沒有兄弟。”
布蘭道：“現在沒有，不代表將來不會有。”
瑪格麗沉默了片刻，語氣變得有些複雜：
“山姆讓我當心你，看來確實應該如此。”
布蘭依然是那副淡漠的表情，道：
“我警告過您，預言是有毒的餡餅。看似甜美，實則暗藏殺機。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不管怎樣，還是感謝你的預言。”瑪格麗笑了笑，隨後又問道，“容我再問一個問題。”
布蘭發出警告：“知道的越多，往往越是痛苦。”
瑪格麗搖頭道：
“不是關於屋大維。而是異鬼。他們到現在都沒有動靜，莫非絕境長城真的能阻擋他們的腳步？”
這次布蘭不用展開綠之視野就回答道：
“長城阻擋不了他們的腳步。正如它阻擋不了凜冬的降臨。這是人類必須面對的浩劫，逃不掉的。”
“好，我知道了。”瑪格麗點點頭，“二十萬大軍聚集在君臨，既不往北方調動，卻也不解散。這些天來，總是有領主來煩我，看來下次他們再來，我可以更強硬一點了。”
“是的，陛下。”
瑪格麗道了聲謝，隨即轉身離開，可走了沒幾步，她又回過頭來，道：
“最後一個問題，山姆這次去布拉佛斯，能找回失竊的龍蛋嗎？”
“可以。”布蘭用無比篤定的語氣道，“他能找回所有失竊的龍蛋。”
“所有？”瑪格麗疑惑道，“可失竊的龍蛋就一枚呀。”
“凱撒家族丟失的龍蛋只有一枚，但坦格利安家族不是啊。”
瑪格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他們頭頂飄過，遮住了太陽。
“凱撒陛下回來了。”布蘭看着那條遮天蔽日般的白龍，眼睛中閃動着莫名的微光。
瑪格麗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告別布蘭，快步走出了神木林。
等她回到梅葛樓，就見山姆威爾已經跳下龍背，拎着一個大包裹走了過來。
“山姆！”瑪格麗快走幾步，上前抱住丈夫，送上香吻，“一切順利嗎？”
“當然。”山姆威爾解開包裹，將其中的四枚龍蛋展示給妻子，“還有額外收穫。”
“四枚？”瑪格麗立刻想到了剛才布蘭·史塔克的預言，心中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恐懼，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尤為複雜。
山姆威爾解釋道：
“另外三枚是當年被艾麗莎·法曼從坦格利安家族偷走的龍蛋。”
“原來是這樣。”瑪格麗收拾心情，挽住丈夫的手臂，與他一同往城堡里走去，“這下丹妮莉絲可要高興壞了。對了，布拉佛斯現在情況如何？需要我們派遣軍隊，防止他們報復嗎？”
“這個不用擔心。布拉佛斯已經臣服了。海王已經成為歷史，現在那座秘之城已經成為鐵王座的一個行省，費雷哥·安塔里昂擔任第一任總督，而且，鐵金庫也將搬遷到君臨，總之，後續還有不少收尾工作要做，你派人通知內閣大臣，我要召開御前會議。”
“好。”瑪格麗點頭，剛走開幾步，卻又回頭道，“山姆，剛才布蘭·史塔克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山姆威爾看了妻子一眼，道：
“我提醒過你，如今的布蘭·史塔克，未必還是當初那個天真的臨冬城少年。”
“我明白。”瑪格麗道，“他恐怕已經成了舊神的代言人……”
“或許傀儡這個詞更合適。”山姆威爾道，“記住，不管他跟你說過什麼，統統忘掉。這裡面暗藏着陷阱。想想坦格利安家族被預言搞成什麼下場了吧？盛夏廳的大火，多疑的瘋王，還有那個誘拐他人未婚妻的雷加王子。”
“放心吧。我可不會成為瘋後。”瑪格麗笑道，神情明顯輕鬆了許多，“好吧，你快去將龍蛋交給丹妮吧，我去通知大臣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