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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船進入低語灣的時候,黃昏已經降臨。

希琳·拜拉席恩站在船頭,凝視着懸崖上的一座城堡,對身旁的騎士問道:

「戴佛斯爵士,那是參天塔嗎?」

「不,公主殿下。」戴佛斯搖搖頭,「那是三塔堡,科托因家族的城堡。參天塔可要比這個高大恢弘得多了。」

希琳點點頭,沉默片刻,又道:

「不要再叫我殿下了······我的父親已經向凱撒陛下俯首稱臣,不再是國王,我也不再是公主了。」

「是,希琳小姐。」戴佛斯道。

絕境長城崩塌,對於駐守在影子塔的史坦尼斯·拜拉席恩來說,也是一場浩劫。

在耗盡了最後僅存的一支軍隊後,這位國王終於認清了現實,摘下了王冠,選擇向凱撒投降。

凱撒十分大度地寬恕了史坦尼斯,還將雨林中的一座城堡賞賜給他。

雖說遠比不上風息堡,但也算是給拜拉席恩家族留了一些體面,不至於就此消亡。

而且,在得知希琳想要學習醫術後,凱撒還特地派人將她送到了學城。

要知道,學城是不接受女學徒的,可在七國國王的命令下,他們也不得不低頭接受了希琳這個特例。

戴佛斯看着身旁少女臉上和脖子上大片的灰黑色死皮,心中暗自祈禱學城有辦法治癒灰鱗病的後遺症。

船隻繼續前行,直到第二天早上—或者說按照時刻來講應該是早上,雖然天色依然黑漆漆一片—他們才終於看到了參天塔頂那日夜不息燃燒着的火炬。

「夜晚越來越長了。」戴佛斯看着遠方的火光,嘆息一聲,「或許有一天,太陽再也不會升起。」

「不會的。」希琳捏着小拳頭,信誓旦旦地說道,「凱撒陛下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凱撒是國王,又不是神。戴佛斯暗自嘀咕卻沒將這些話說出口。

他不想讓自己的悲觀影響到少女的情緒。

她的命運已經足夠悲慘了。

隨着大船進入港口,兩艘小帆船靠了過來,進行檢查。

戴佛斯帶着希琳前去交涉,很快,他們的船隻便被允許靠岸。

雷頓·海塔爾伯爵之子貝勒爵士得知消息後,親自帶人前來迎接。

「尊敬的希琳小姐,您是想去參天塔歇息一下?還是直接去學城?」

雖然拜拉席恩家族已經失勢,但貝勒爵士還是對希琳保持着應有尊重。

因為他知道,不管怎麼說,眼前的這位少女按照血緣關係來講,還是國王的表妹。

而且,國王既然願意為了她,強制打破學城的規矩,應該也是喜歡這位表妹的。

「我想直接去學城,可以嗎?」希琳向來不喜歡參加貴族的交際活動。

既是性格原因,也是由於臉上的疤痕讓她自卑。

「當然可以,請跟我來。」貝勒找來一輛豪華馬車,讓希琳坐了進去。

隊伍離開港口,沿着迷宮一般的街巷,穿行在這座古老的城市中。

希琳掀開車簾,好奇地向外張望,此時天色黑暗火把的光亮只能透出幾米遠,整座舊鎮都還籠罩在謎一般的黑幕中。

大概走了半個小時,隊伍終於來到學城門前。

希琳盯着門側那對斯芬克斯像看了許久,直到貝勒來帶她下車。

穿着灰色長袍的學士們快步經過,紛紛向這位少女投來好奇的目光。

「諾倫博士,這位就是希琳·拜拉席恩小姐。希琳小姐,這位諾倫博士就是學城的當值總管,今後就由她來安排在這裡的學習和生活。」

「諾倫博士,您好。」希琳提起裙擺,屈膝行禮。

「您好,希琳小姐。」諾倫博士笑得很和善,「請跟我來。」

希琳告別貝勒爵士,跟着諾倫博士在黑暗中向前。

他們穿過庭院,越過戴倫一世的雕像,又過了幾座石橋,來到一個長滿爬山虎的古舊塔樓。

進了門,幾個沒有戴頸鏈的學徒紛紛向博士問候,希琳將臉藏在兜帽下,跟着博士走上螺旋階梯。

牆壁上的拱形窗戶突然響起叮叮噹噹的聲音,嚇了希琳一跳。

「別害怕,」諾倫博士安慰道,「只是一群過分活潑的烏鴉而已。」

希琳點點頭,藉著火光,果然看到窗戶外正有幾隻黑鳥撲騰着翅膀,似乎想要衝進來。

他們在一扇橡木鐵門外停住腳步。諾倫博士敲了敲門。

「誰?」門內想起一個粗豪的聲音,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

「是我。開門,馬爾溫。」

很快,房門打開,一個健壯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希琳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因為眼前這人着實不像一個學識淵博彬彬有禮的學士,更像是碼頭上的惡霸。

「什麼事?諾倫。」

「給你安排了一位學徒,」諾倫博士笑呵呵地將希琳拉到面前,「希琳·拜拉席恩小姐相信你應該聽說過她的名字。」

「該死的!」馬爾溫博士毫不客氣地咒罵道,「這不符合學城的規矩!我們不接受女人!」

「這是陛下的命令。」諾倫博士彷彿早有預料,從懷中取出一份手札,攤開展示在對方面前。

「國王也不能改變學城的規矩!」

「學城樞機會已經開會討論過了。」諾倫博士悠然道,「同意接收希琳小姐成為學徒。」

「該死的,你們這幫孬種!」馬爾溫博士罵道,「是怕了凱撒的巨龍么?」

「不管你怎麼想,馬爾溫。樞機會已經討論決定,由你來負責教導希琳小姐。」

「你們會後悔的。」馬爾溫道,「學城之所以禁止女人,是因為她們會讓我們分心!這個女人·····.」

馬爾溫博士說著說著,忽然瞥見希琳藏在兜帽下的灰黑色皮膚,頓了一下,又放緩了語氣:

「行吧,算我倒霉,進來吧。」

「是,老師。」希琳向諾倫博士告別,隨後帶着一絲膽怯進了馬爾溫的房間。

這裡到處都是書和捲軸,一摞一摞地堆在書架上、桌上,甚至地板上,褪色的織錦和破破爛爛的地圖覆蓋著牆面,壁爐里燒着火,除此之外,唯一的光亮來自房間中央的一支高高的黑色蠟燭。

走進之後,希琳才注意到這支蠟燭的不同尋常,它不是普通蠟燭,火焰的眼色也很古怪,白如新雪,微微閃爍着黑光最詭異的是,剛才開門關門的動靜下,它的火焰沒有絲毫波動。

「凱撒那傢伙還欠我一顆龍蛋呢!現在又塞給我一個女娃!」馬爾溫博士不忿地嘟囔,「行了,別看了,那是玻璃蠟燭,不要長時間盯着它看,眼睛會受不了。」

「哦,好。」希琳連忙避開目光,才發現視野中竟還殘留着蠟燭的殘影,久久不去。

「帽子摘下來,讓我看看你的臉。」

「好······」希琳乖乖地摘下兜帽,帶着一絲怯懦和希冀地問道,「老師,您會治療灰鱗病嗎?」

馬爾溫博士一邊看,一邊搖頭:

「沒人會治灰鱗病。切除感染的軀體是阻止疾病繼續發展的唯一方法,當然,這也不是百試百靈,很多人切掉了一隻胳膊或者一條腿,卻發現身上其他部位還是出現了病症。

像你這種·····.」

「我這種長在臉上的,總不能切掉腦袋吧。」希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