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sir，你這樣的高級長官，不是應該配有高級公屋的嗎，怎麼還要自己找房子住？”

“我喜歡。”

“原來如此，那許sir你喜歡什麼類型的樓，我在九龍城這個地方混了十幾年，別的不敢說，地方肯定熟，只要你開口，什麼樓我都能給你找到，並且保證便宜，無論是租是買，全部經濟實惠。”

“你是不是還在房地產公司兼職銷售？”

“這個……混口飯吃，混口飯吃！”

“……”

許陽開車，唐敏兒坐在副駕駛，再加上后座的阿威，三人一邊聊着一邊在九龍城內閑逛。

陪許陽閑逛。

他出來找個住的地方，這兩人可以理解，畢竟他剛剛搬過來嘛。

可出來逛了那麼久，卻沒有一處能入他眼的，阿威推薦他也不要，這就叫兩人有些不明所以了。

他到底在找什麼？

兩人眼中滿是疑惑，許陽卻不做解釋，驅車向前，緩緩行進。

之前說過，西九龍區，乃是港島的娛樂中心，區內各種娛樂場所與商業店鋪林立，經濟發展極為繁榮，僅次於中西區這顆港島之心。

但凡事有一利便有一弊，經濟的繁榮之後，便是各種混亂與罪惡的滋生。

除去本地的幫派社團，還有眾多外籍人員混跡於此，令走私，販毒，賭博，情色等犯罪活動分外猖獗。

九龍城區，更是如此，街道上道處都是奇裝異服，大呼小叫的古惑仔古惑妹，無論男女，無論老少，都是這樣的面貌，身上蓋着一處處刺青，三五成群的在街道上呼喝着，耀武揚威，顯擺風光。

就連十四五歲的半大小子，黃毛丫頭，也個個叼着香煙，咬着檳榔，染着亂七八糟的頭髮，掛着亂七八糟的飾品，暴露的衣着之下，還未發育完全的身體，布滿了各種刺青與孔洞，甚至還有密集發黑的針眼。

這就是社團！

這就是古惑仔！

什麼狗屁的江湖兒女，義氣兄弟！

他們就是一堆蛆蟲，一堆腐臭發爛的蛆蟲，在這個罪惡的溫床上不斷滋生，將自己，將別人，全部拉入墮落的深淵之中，沉淪至死！

車子越是向前開，這樣的景象就越是普遍，前邊還能看到些普通市民，到後邊就全是古惑仔了，許多門店已經開始營業，濃妝艷抹的女人站在紅燈籠下招攬顧客，鶯鶯燕燕，燈紅酒綠，好不熱鬧。

“……”

副駕駛上，唐敏兒一臉無措，被周遭入眼的景象震撼，而感到的手足無措。

她雖然自小失去雙親，但家庭環境依舊優越，更有胡sir這樣的舅父處處保護，可以說一直生活在美好的象牙塔中，就是進了警校，出了社會，來到這九龍城區任職，也未真正觸碰到真正險惡醜陋的一面。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畫面，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她的想象。

一個個與她差不多大，甚至比她年幼許多的少男少女，濃妝艷抹的站在街頭，嬌聲叫賣，隨着各種各樣的顧客走入店中，或者乾脆就到一旁小巷，發出各種怪異的聲音。

小巷之中，還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人，個個瘦骨如柴，蓬頭垢面，手臂上滿是青黑色的針眼，腳邊散落着各種垃圾與帶血發黃的注射器……

“唔！！”

唐敏兒捂住嘴巴，面色蒼白。

現在她終於明白，舅父為什麼一直三令五申，不允許她來這邊了。

“許sir……”

后座的阿威對此雖然見怪不怪，但還是出聲向許陽提醒道：“前面就是城寨了，我們最好不要進去。”

許陽望了一眼前方，只見一個破爛的木質門樓橫在那裡，將這片區域分隔了出來，門下還站着數名體格健壯，面容精悍的古惑仔。

阿威主動介紹道：“那是城寨的衛隊，從各個社團堂口裡抽調出來的精英打手，專門防着我們這些差佬，我們這樣過去，很可能引發衝突。”

許陽一笑：“那怎麼過去才不會引發衝突呢？”

“這個……”

阿威眼神古怪的望了他一眼，但還是說道：“要送拜帖！”

“拜帖？”

“對，拜帖？”

阿威點了點頭，苦笑說道：“先送拜帖給城寨，等城寨的那些叔伯大佬同意，開個香堂，擺個龍門陣，准我們進去，我們就可以進去談事情了，雷洛許sir你知道吧，當年他就是這麼進城寨談判的。”

“當然了，這是以警察身份，正式進入，城寨給予保護，便衣的話沒那麼麻煩，但便衣進去，不受保護，裡邊一堆瘋子神經病，還有各種殺人犯通緝犯，要是被人認出來，說不定就永遠出不來了。”

“所以，我們差人一般都不會進城寨。”

阿威先解釋了一通，隨後再向許陽問道：“許sir，你不會準備到這裡邊找地方住吧？”

許陽搖了搖頭：“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那就好。”

阿威鬆了口氣，隨即驚覺：“等等，暫時？”

疑問方起，許陽就調轉了車頭，朝來時的方向回返而去。

車子離開了九龍城寨，但並未離開九龍城區，而是停在了九龍城區的中段。

中段，是九龍城寨與九龍城區間隔的中段。

不算近，也不算遠，所以叫中。

許陽停下車子，推開車門，無視掉周邊眼神怪異，蠢蠢欲動的各路古惑仔，向一座四面圍成的舊樓走去，兩人見此，也只能緊隨其後。

這是屋村，也叫公房，港島地區的叫法，性質相當於大陸的城中村廉租房。

雖然位於九龍城中部，已經同城寨拉開了一段距離，但這裡的古惑仔數量依舊不少。

準確的說，除了中西區這樣的頭面地帶，心臟中樞，港島哪個地方的古惑仔都不少，這個群體就像病毒，已經根深蒂固，透肌滲骨！

他們，無處不在，這樣的屋村更是他們的寄居之處。

“喲！”

“威哥！”

“今天怎麼有空大駕光臨啊？”

“又來查什麼案子，上次我家的狗丟了，你們還沒找到嗎？”

“死差佬！”

屋村的古惑仔不認得許陽與唐敏兒，但對阿威卻十分熟悉，不斷有人調笑，也有人冷眼旁觀，暗中叫罵。

“去去去，一邊去！”

阿威沒管他們，只看許陽：“許sir，你要住這裡？”

“嗯！”

許陽點了點頭。

“這……”

阿威抹了抹頭上的汗：“不好吧？”

許陽一笑：“怎麼不好？”

阿威滿臉無奈：“這裡雖然不是城寨，但我們這些差人，也不好住進來啊，你看周邊……”

說著，還比了比周圍冷眼盯着他們的古惑仔。

“這不剛剛好嗎？”

許陽笑道：“不是這環境，我還不想住呢！”

“……”

他這樣堅持，阿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硬着頭皮應下：“那好吧，跟我來。”

說罷，便領着他與唐敏兒向一個單元樓走去。

三人剛到樓前，就見一名濃妝艷抹的女子招展而出，十分熱情的拉住阿威：“哎喲，威哥，你可好久沒來了，是不是忘記人家了？”

阿威連忙將她甩開：“去去去，一邊去，別在這裡發姣（sao），我找你們紅姐，給她介紹生意！”

“介紹生意？”

女子聽此，才將目光投向後方的許陽，接着又落到一邊的唐敏兒身上，頓時眼亮，嬌笑說道：“哎喲，威哥，沒想到你還會這樣照顧我們生意，這麼好的姐妹都給我們介紹來……”

“你給我閉嘴！”

阿威趕忙將她打斷：“這是我同事，你不要胡說八道，不然小心我請你進去喝茶。”

“差婆？”

“丟！”

女子聽此，頓時冷臉，站到一旁不理阿威。

就在阿威惱怒的時候，後方又走出了一人來。

那是……

一名女子，一名體態豐腴，婀娜動人的半老徐娘。

“喲，威探長，真是稀客啊！”

女子拿着煙槍，水蛇腰款款扭動，來到三人面前，調笑了阿威一句，隨即打量起許陽與唐敏兒：“這兩位是……”

“這位是許sir！”

“哦，許sir啊！”

女子嬌聲一笑：“不知道幾位阿sir上門有何貴幹，我們可都是良好市民。”

阿威瞪了她一眼：“有你這樣的良好市民嗎？”

“怎麼沒有？”

女子胸脯一抖，嬌笑說道：“我們做的是合法生意，當然是良好市民，不信，你可以去問問那些大律師大法官。”

“好了好了，我沒空跟你瞎掰！”

阿威搖了搖頭，為許陽介紹：“許sir剛剛調來九龍城，想在你這裡找個地方住，還有空房嗎？”

“空房？”

女子望了許陽一眼，隨即搖頭說道：“沒了，抱歉。”

阿威瞪了她一眼：“你不要跟我耍花樣，就你這幾棟破樓，怎麼可能沒空房？”

女子也不怕他：“真的沒有了，阿sir你要是不信，自己去檢查嘛。”

“這……”

阿威無奈，只能回頭看向許陽。

許陽一笑，拿出一捆鈔票，直接丟給了那名女子：“一個月的租金，莪要那棟樓最高的房間。”

“……”

女子望着手中沉甸甸的鈔票，陷入了沉默。

阿威也有些震驚，望着自己這位不走尋常路的頂頭上司。

片刻之後……

“哈哈哈，這麼巧，那棟樓剛好有人退租不住了。”

女子嬌笑一聲，收起鈔票，再讓人拿來一把鑰匙：“這是七樓那間房的鑰匙，就交給阿sir你了，不過我要提醒幾位阿sir一句，我們這裡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沒什麼好查的，要是阿sir過來當街坊，那我們雙手雙腳歡迎，但要是……出什麼意外，那可不關我們的事。”

說罷，就將鑰匙交給了阿威。

阿威回過頭來，望向許陽：“許sir……”

“走吧。”

許陽一笑，轉身而去。

……

三人前腳剛走，後腳就有十多名古惑仔，從後方樓中與周邊小巷涌了出來，聚到那名女子身邊。

“紅姐，什麼情況？”

“不知道！”

名叫紅姐的女子搖了搖頭，望着手中的那捆鈔票說道：“但肯定有問題！”

眾人不解：“有問題還讓他住下來？”

“有錢賺為什麼不賺？”

紅姐一笑：“這是我們的地頭，還怕他翻了天不成？”

“這……”

“說的也是！”

“紅姐好見地！”

“那要不要通知瀟洒哥？”

“當然要！”

“你們再給我把消息傳出去，通知所有人，尤其是四棟的那些住戶，告訴他們，這裡住進來了一個差佬，注意他的一舉一動，不要跟他胡說八道，亂透消息，要是讓我知道有人當二五仔，那別怪我不講街坊情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