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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聲音溫暖柔軟,彷彿暖泉一般輕輕流過俞九清心間,輕易撫平了他心底的焦躁和不安。

他緊了緊與她交握的手,低聲道:“你的想法,我自是願意聽的。”

沈卿眉眼頓時微微彎起。

這是她回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和俞九清這般毫無保留的對話。

先前的他們雖然有着這天底下最親密的關係,但分離的這十年終是改變了他們的心態,讓他們之間多了一道看不見摸不着的隔閡。

沈卿曾經為這道隔閡不安過,煩惱過,焦急過。

在俞九清一再不願意向她袒露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想法時,也曾消極地想過,這道隔閡是不是再也無法消失了。

卻是沒想到,這一次久別重逢後,他們之間的這道隔閡竟是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十年前那種身心交融的感覺,終於再一次回到了他們中間。

她壓制不下心底的柔軟,忍不住湊上前親了親男人的嘴角,在男人微微怔愣的注視下,笑微微道:“九清,我不希望你逼迫自己過上自己不想要的人生,也不願意跟着你過上我不想要的人生。

這次大齊動亂,對我們來說,是危機也是契機。

九清,等這次動亂結束了,我們做完了我們該做的事情後,便離開朝堂罷,去過新婚夜時,你承諾過我的生活。”

她無比歡喜期盼地笑着道:“九清,我們辛苦了這麼久,就讓我們任性一回,提前退休罷!”

新婚夜時,他承諾過她的生活……

自己的妻嘴裡時常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詞,俞九清已是習慣了,也輕而易舉地理解了,她所說的退休是什麼意思。

俞九清雙手一點一點收緊,眼眶竟是微微紅了,好一會兒,啞聲道:“我還以為,你有你的抱負,並不想那麼快離開朝堂。”

他自認知道青青的想法。

她剛回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不管外面的人怎麼折辱她,都堅持不暴露自己小沈大人的身份,也不願意這麼快恢復小沈大人的想法。

她曾說,她這回以女子的身份獲得認可,也希望這個天下的女子,能有更多選擇自己人生的機會。

從一開始,俞九清就知曉,自己的妻不像他,她是有自己的抱負和野心的。

而她也有實現自己野心的能力。

他已是習慣了凡事以青青的想法優先,她有自己的抱負和野心,他便想給她提供能實現這種抱負和野心的舞台。

便是她曾經說,她嚮往和他過上新婚夜時他與她說過的生活,他也以為她說的是他們已是垂垂老矣的時候。

沈卿自是有自己的抱負的,她本質上就是一個不怎麼甘於平庸的人,否則先前也不會做那麼多事情。

只是,她也清楚自己不是那種願意一輩子為名利鑽營的人。

她嘴角微揚,道:“所以我說了,等我們做完該做的事情後才退休,但離開朝堂這件事,從現在開始就可以鋪墊起來了。

九清,如今與十年前到底是不一樣的,比起十年前,如今的我們更有能力,有了更多可靠的夥伴,也因此更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如果說十年前,我們一步一步走到深陷權力中心無法解脫這件事是迫不得已,如今的我們,已是有能力選擇我們要走哪條路。”

她說著,一雙杏眸彷彿蕩漾着星星點點的光亮,笑着道:“九清,你覺得我這個想法如何?”

要他怎麼說?

這個想法曾經只出現在他夢中。

而面前的女子,給予了他實現它的可能性。

俞九清不自覺低下頭,把頭輕輕靠在女子的肩膀上,低低啞啞道:“自是一切,謹遵夫人吩咐。”

沈卿臉上的笑容不禁更擴大了些許,她早就知道,俞九清不會拒絕他的想法。

她抬起手輕輕撫了撫男人的頭髮,低聲道:“只是如此這般,大齊的江山總要找個人去接手。

十年前我們扶持的是太子,然而如今這天底下,值得我們扶持的司馬家的人,卻似乎還沒出生。”

她低低地嘆了口氣。

這個問題已是困擾她許久了。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着男人的發,道:“九清,你覺得恭王如何?”

恭王司馬蕭,明珠郡主的父親,也是司馬家族中,難得還算有些才華的男人。

然而,這廝心思深沉得很,曾經還把主意打到了她和俞九清身上,這麼多年又一直掩蓋自己的鋒芒,沈卿只怕若是選擇扶持他,這個人會不好掌控,最後反而是她和俞九清養狼為患。

但在如今的情況下,他算是最好的人選了。

靠着她的男人靜默片刻,抬起頭看着她,卻是道:“恭王司馬蕭已是死了。”

沈卿一怔,一時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

死了?

他是什麼時候死的?

俞九清扯了扯唇角,帶着幾分嘲諷道:“以司馬恆那廝的肚量,一旦他大權在握,又怎麼容得下其他成年的王爺?

他雖然不敢明着把他們殺死,暗中的小動作卻是做了不少。

先帝生辰宴那天,他除了把先帝殺了,還順帶把好幾個王爺也解決了。

這其中,他最為忌憚的便是恭王,又怎麼可能放過他。

而恭王這廝,其實是有機會逃脫的,只是,在最後關頭,他把自己身邊所有人都派去保護自己的女兒,這才沒法逃脫司馬恆對他的圍堵。”

沈卿有些怔然,不自覺地便想起了那個嬌嫩可愛、總喜歡粘着她的小姑娘,心裡一時有些嘆息。

不管恭王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對自己女兒的疼愛都是真實的。

同樣為人父母,她無比明白他的心情。

只是,她好不容易想出來的人選沒了,沈卿還是忍不住有些失落,抿了抿唇,道:“那明珠郡主呢?她如今可安全?”

俞九清拉過她的手指放在掌心裡把玩,搖了搖頭道:“我只知曉恭王的人在皇宮事變那天拚死護着明珠郡主離開了京城,但她如今在哪裡、是死是活,我不知曉。”

明珠郡主對於恭王來說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對於他來說卻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他沒必要也沒那個心思去查探她的下落。

沈卿到底和那小姑娘相處了一段時間,說一點觸動也沒有是不可能的。

她暗嘆一口氣,眼帘微垂。

在這樣的亂世,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能否活下來都是問題。

便是幸運地活下來了,在失去了父親的庇佑下,又該如何生活?

只怕對於如今的她來說,活着還不如死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