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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此時!

衛姝強提一口真氣,煉血神功瞬間破出三重境,同時單臂運力、一提韁繩。

“轟隆隆——”,震耳的雷鳴聲中,一道纖影如流星、似閃電,縱躍半空、一刀斬去。

剎時間,血色刀罡如瀑狂涌,將周遭一切盡皆染作赤紅,一股濃郁的血腥氣急速瀰漫,殺意奔騰、凶焰滔滔,似是要將天也捅出一個大窟窿來。

《八荒六合天地一刀》第二式:

開天。

風聲驟然寂滅。

奔雷谷那響徹天地的雷鳴,在某個瞬間靜默了下來,漫天血光中忽有水珠滴落,初時好似細流涓涓,已而如春水浩蕩,再如大河奔騰、無盡無涯,其中正平和、圓轉柔潤,瞬間便洗去了滔天凶焰與殺氣,還世間一個太平。

然而,還不夠。

血光縱使消弭,那斬絕蒼穹的一線刀意,卻也就此嵌入了那圓潤平和的水波之中。

抽刀斷水,縱使激流永不絕,卻也總有一息的分合。

這一刀,正斷在那一分、一合之間。

於是,水波碎裂、刀罡迸散。

奔雷谷的風聲再度轟鳴起來,山壁後隱約傳來兩聲痛苦的悶哼,衛姝亦是口角溢血、丹田劇痛。

可她卻顧不得身受重傷,藉著那滴水般圓轉的劍意疾墜車後,趁其餘勢,雙掌猛然拍向車尾。

“嘭”,掌風如疊浪,一重緊連一重,車輪驟然飛起,竟自那路障之上飛掠而過,穩穩落地,復又破開風雨,疾馳向前。

雨氈下,姜氏母女同覺車身一震,一股柔和而又強大無匹的力道自車尾傳來,旋即便是一陣騰雲駕霧,待到車下再度傳來木輪滾動聲時,峭壁已在身後。

衛姝拄刀前瞻,終是長出了一口氣。

自覺出那路障兩側隱藏的高手後,她便生出了借力打力之念,否則,單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在退敵的同時將馬車送過路障的。

如今看來,那使劍的高手果然內力渾厚,且從劍意亦可看出,出手的當是兩人,一男一女。

果然,思緒方一轉至此處,崖後忽有語聲遠遠送來,一醇厚、一婉轉,正是一男一女:

“兩儀鴛鴦劍楊雄(錢小翠),多謝賜教。”

他二人顯是受傷不輕,說話時氣息微亂,尤以那錢小翠的語聲更為虛弱。

衛姝橫刀仰首,望向高聳的崖壁。

雨幕與亂石阻住視野,目力難及,便連呼吸聲亦微不可聞。

但她知道,崖後絕不止楊、錢兩人,還有別人在。而他二人此時出聲,看似示好,實則卻是在試探,想要從衛姝的反應中看出她此時境況、是否受傷以及……傷勢輕重。

該死!

一股濃烈的殺意忽於此際湧上心頭。

殺光他們!

殺光所有人!

血氣蒸騰而上,衛姝雙目泛紅,體內血行加速,經脈間似有無數螞蟻啃咬,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皆在發出興奮的嘶吼,彷彿在催促着她衝上去殺個痛快。

這便是煉血神功邪異之處。

越是激發氣血、提升境界,便越是殘忍嗜殺,如今她尚能控制得住,但只要有一絲可乘之機,這股兇殘之意便會反噬,令得習武者終被武制。

然而,此情此境,殺,不可止。

衛姝凝立數息,陡然暴起,赤色刀罡激起一片血霧,直斬山崖。

這一次,那刀罡僅有尺許長,強橫處遠不及前勢,可那股狂暴的殺氣卻隱含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之意,彷彿舉世間再無可當此一刀者。

《八荒六合、天地一刀》第一式:

裂土。

崖壁後的氣機陡然一凝。

再一息,忽有衣袂破空之聲傳來,隱約中那自稱楊雄的男子似是說了句什麼,卻是由近及遠,漸不可聞。

雙劍遁走,而衛姝的呼吸,亦就此一滯。

一絲強烈的心悸倏然襲來,下一剎,雨幕中便升起了一輪銀月。

桂魄皎潔,那蒼白的月華顯得有些無力,彷彿連崖壁也照不分明,可那一轉光輪卻又似乎無處不在、無所不及,隨後便有一聲威嚴的佛號隨風而至:

“阿彌陀佛,回頭是岸。”

慈悲莊嚴的語聲伴着隆隆雷鳴,厚重且肅殺,既是我佛慈悲、亦有金剛怒目,讓人忍不住想要放下一切,頂禮膜拜。

衛姝張大雙眸,神情卻變得茫然起來。

這一刻,血霧已然模糊了她的視線,瓢潑大雨將一切變得扭曲,她覺出體內殺意的潰散,那蒼白的月華就像觀音大士瓶中清露,聖潔、明凈、安詳,足以抵消煉血神功的邪氣。

她緩緩閉上了眼。

風雷如吼,在山谷中回蕩不息,崖壁後,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躍下,掌中月牙鏟在大雨中泛出冷厲的寒光。

得手了。

檀和尚身形下墜,心緒卻在上揚。

楊雄與錢小翠這兩個膽小鬼,被這不知打哪裡來的女人氣勢所懾,方纔此女才砍出第二刀,這夫妻倆竟是抹頭就跑,溜得比兔子還快,竟沒看出此女已是強駑之末。

罷了,這兩夫妻本就有點不大情願,此前衝殺程家車隊時,鴛鴦劍也只殺了幾名鏢師,餘下的便再不肯動手,都是他老檀帶着潘勝幾人在那裡干臟活兒,他兩個倒是裝起了清高。

呸,什麼大家公子、小家碧玉,還不是在這骯髒的江湖上打滾,清高個鳥?這麼些年打打殺殺地活過,你兩個手上又能有多乾淨?

檀和尚忍不住冷笑起來。

錢都拿了,事卻不好生辦,待解決了眼前這個礙事的女人,他定要在江湖上好生宣揚一番,就說這對恩愛鴛鴦膽小如鼠,丟下同伴落荒而逃,看他們還有什麼臉面在江湖上混?到那時,定要教這夫妻嘗一嘗今日之果,以報此仇。

還有那宇文宏。

檀和尚的目色變得越發陰狠。

方才,宇文宏匆匆忙忙將他們召集至此,只說程家母女要跑,讓他們在奔雷谷沿路截殺,丁雷由他親去追尋,卻原來是將個扎手硬點子交給他們,自個兒逃命去了。

賣友求活,卑鄙下作。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檀和尚兩眼死死盯着下方那一道越來越近的纖影,縱有疾風大雨撲面,他那雙通紅的眼睛亦眨也不眨,直若厲鬼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