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總結束完有關叉燒兒子的話題，人已經走回了住院樓區。

遠離了亭子，遠離了顧女士，鐵總的神情愈發冷肅。

她左右看了看，確定四周只有跟着自己的小護士。

鐵總晃晃自己手裡的手機，又擺出一個退後的手勢。

小護士會意：鐵總這是要聊比較保密的話題啊。

其實，小護士雖然跟着，卻在鐵總打電話的時候，就下意識的退後了兩步。

這家療養院比較高端，裡面的顧客非富即貴，格外注重隱私。

小護士入職培訓的第一課，就是學會保密。

這會兒有了鐵總的手勢，小護士直接往後退了好幾步。

鐵總目測了一下距離，確定對方應該聽不到，這才又撥出一個號碼。

不多時，電話被接通。

“喂，周醫生！是我！”

“你幫忙安排一下，我要做個全身的檢查。”

“尤其是腦部的檢查，CT、X光等都要給我做一下。”

鐵總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麼了，居然就那麼相信顧女士。

竟任由對方在自己的頭上扎針。

這可是頭啊，多麼要緊的位置？

一個弄不好，會出大事兒的。

還有，那個夢，以及自己被抽離的感情，都是那麼的真實。

鐵總從來不信鬼神，她只信自己。

可顧傾城的操作，絕對挑戰了她的三觀。

完全解釋不清楚，可又真實存在，鐵總必須確保自己的身體沒有問題。

沒有被蠱惑，沒有被動手腳，沒有……

事關自己的身體，鐵總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好的，鐵總！我這就聯繫省城最好的體檢中心，為您做一套全身的檢查。”

電話另一端的周醫生，是鐵總的家庭醫生。

他要靠着鐵總吃飯，所以，不管理不理解鐵總的命令，都會認真執行。

“嗯，我等你的電話！”

鐵總掛斷電話，遲疑片刻，又撥出去一個號碼。

“喂，李秘書，是我！你幫我查一下思卿集團最近有什麼內部動向。”

“重點關注吳思謙的家庭問題，還有，如果可以，也幫我查一查顧卿以及她的家庭。”

能夠有今時今日的女富豪身份，鐵總靠的可不只是敢打敢拼的努力。

她還有一顆優秀的大腦，以及小心謹慎的行事做派。

調查吳家、調查顧卿，不是故意探人隱私，而是希望有更多的了解，繼而有充足的籌碼。

鐵總現在還不能確定顧卿顧女士是好還是壞。

她對自己是善意幫助，還是別有居心。

鐵總本人其實是非常冷靜、理智的，唯一的例外就是兒子卓童。

現在――

鐵總將手機放回褲子口袋裡，手輕輕撫上了自己的胸口。

“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我對小童，居然真的就沒有了那種心軟、疼愛！”

鐵總只是被抽離了感情，並沒有失憶。

她不但記得卓童是自己的兒子，她還記得自己對於卓童的種種疼愛以及所有付出、忍讓。

而現在的她，提起卓童，卻沒有了那種發自肺腑的愛與愧疚。

她，就是一個看客，知道了“鐵總無比寵溺卓童”這麼一個劇情。

這……真的非常炸裂。

可就是這麼不可思議的事兒，就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鐵總必須確定，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大腦，並沒有被人動手腳。

周醫生那邊的效率還是非常高的。

十分鐘後，就打來電話，“鐵總，都安排好了。您隨時都可以過來！”

“需要我過去接您嗎？”

作為鐵總的家庭醫生，周醫生絕對有着無比周到的服務意識。

“嗯！”

對於這些小事，鐵總並不計較。

中午，一輛奔馳低調的開進了療養院。

周醫生帶着出診箱，先為鐵總進行了初步的身體檢查。

“鐵總，您的狀態比較穩定。”

周醫生沒有發現問題。

鐵總並不意外，她回到病房，便去了洗手間，對着洗漱台上的鏡子照啊照。

氣色很好，頭上也沒有發現針眼兒。

只是憑藉肉眼，根本沒有任何發現。

還是藉助高科技的醫療設備吧。

鐵總沒有耽擱，直接坐到了奔馳的后座。

“走吧，去體檢中心！”

“是！”

司機答應一聲，車子便緩緩駛出了療養院。

鐵總背靠在座椅上，微微閉上眼睛，放空大腦，讓自己的狀態處於平靜。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響起了刺耳的手機鈴聲。

鐵總猛地張開眼睛，這鈴聲――

她掏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果然是他！

還真是稀罕啊，少爺居然主動給她打電話了。

要知道，她家這位小祖宗，素來跟她不親近。

日常有什麼事兒，他第一個聯繫的都是家裡的保姆。

也就是少爺的“秦媽媽”。

一個保姆，拿着她鐵總開的高工資，卻被卓童當成了“媽”。

在今天以前，鐵總或許還會愧疚、失落――

不怪小童，主要還是我的失職。

缺席了兒子的成長，而秦阿姨又對小童是真的好。

小童會把秦阿姨當成親人，也是人之常情。

但，現在嘛，感情被抽離，鐵總也能脫離“愧疚”的枷鎖，能夠清醒、冷靜的看待這件事――

怎麼不怪？

家裡請阿姨的人家多了去，怎麼不見別人家的兒子把保姆當成親媽？

還有秦阿姨，她拿了僱主的高工資，好好照顧孩子不是應該的嗎。

她卻拿着本職工作當“恩情”。

鐵總覺得，會有今日的局面，除了卓童本身的蠢笨與沒良心之外，也有秦阿姨的小心思。

唔，這就像是婆婆帶孩子，和親媽帶孩子的區別。

同樣是長輩幫着帶孩子，外婆帶大的孩子，絕對不會跟親媽有隔閡。

而婆婆帶大的，就不一定了，有可能會跟親媽生分，甚至是怨恨。

因為某些奶奶，總會在孩子耳邊說什麼“你媽媽不要你了”、“她只顧賺錢，不要寶寶”之類的混賬話。

同樣的事兒，外婆則會告訴孩子，“媽媽愛你，她出去賺錢也是為了你”。

兩種不同的說辭，所呈現出來的效果，也是不同的。

鐵總完全有理由懷疑，秦阿姨就是個“惡婆婆”。

拿着她的錢，卻在兒子耳邊說她的壞話。

她還會靠着嬌慣、寵溺卓童，讓卓童誤以為“只有秦媽媽才對自己好”，繼而為了秦阿姨而跟鐵總發脾氣。

期間，鐵總不是沒有發現問題。

她也想過要把秦阿姨換掉，但，秦阿姨已經拿捏住了卓童。

那一次，卓童不惜鬧絕食、搞自殺，也要逼着鐵總把秦阿姨請回來。

鐵總對所有人（包括自己），都能狠得下心來。

可唯獨對兒子，她總會心軟。

然後，秦阿姨回來了，鐵總和卓童也愈發的生疏，甚至是發展到現在的仇視、敵對！

這種不正常的親子關係，造成的結果就是，卓童這個少爺幾乎很少很少主動跟鐵總聯繫。

“這是日頭打西邊出來了？”

現在的鐵總，不是過去那個心軟的媽媽了。

好不容易接到兒子的電話，她不會驚喜，也不會着急忙慌的接通，唯恐耽擱一秒鐘會讓兒子不高興。

她就看着不停閃爍的屏幕，還有心思調侃：“這是刷卡的時候，發現卡不能用了，才想起找我這個親媽？”

手機鈴聲響啊響，就在即將自動掛斷的前一秒，鐵總才點了接通鍵。

不過，接通了電話，鐵總卻沒有急着把聽筒放到耳朵上。

因為鐵總有預感，聽筒里的聲音一定不會輕柔、和諧。

果然，剛一接通，就傳出了某個年輕人的怒吼：

“鐵素琴，你怎麼回事？為什麼才接電話？”

“還有，我的卡怎麼被停了！”

“鐵素琴，你是不是故意的，想用這種方法逼我妥協？”

“我告訴你，不可能！我和安馨是真心相愛的，我不會因為你的要挾，就和安馨分手。”

“……我、我要和她結婚！”

手機就握在手裡，而卓童的吼叫聲，卻能夠讓車廂里的所有人都聽到。

鐵總絲毫沒有傷心，更不會覺得難堪。

她就靜靜的等着，等着卓童發泄。

卓童那邊，瘋狂的輸出着。

他白皙的臉，因為吼叫到缺氧而有些紅。

額頭上，凸出了一根根的青筋。

還算標誌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他以為，他會得到親媽的雖然冷硬，卻退讓的回復。

但，這一次，什麼都沒有。

吼完了，將自己的想法全都表達出來，呼呼喘着粗氣的卓童卻發現――

沒有迴音！

“喂！喂！鐵素琴！鐵素琴！！你聽到沒有？”

聽出對方已經有些歇斯底里，鐵總這才將手機放在了嘴邊。

她淡淡的說道，“聽到了！”

所以呢？

卓童：……聽到了為什麼沒有表示？

趕緊道歉啊！

趕緊把卡都恢復了啊！

他都主動打來電話了，已經在給鐵素琴遞台階了。

她、她應該跟過去的每一次一樣，乖乖的順着台階下來啊。

但，沒有！

鐵總就這麼沉默着，彷彿在等卓童的後續。

卓童：……後續？我不知道啊！

這業務，他不熟。

不過，叉燒兒子還是非常清楚親媽的“痛點”的。

他再一次衝著手機喊道，“我說，我要和安馨結婚！”

“嗯，知道了！”

鐵總還是那麼的淡然，彷彿曾經讓她無比憤怒的事兒，此刻卻變得稀鬆平常。

卓童繼續傻眼。

這一次，鐵總似乎有些“體貼”，竟主動問了句：“需要我說一句‘恭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