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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偽鈔

雖然嘴上說得篤定,但施幼敏還是趕緊整了整衣服,然後迎向院子里。

楊是正四品知府,他是從三品都轉運使,施幼敏的級別雖高了半級,但楊是淮安府的父母官,自然是要給予幾分尊重的。

施幼敏剛走到院子里,淮安知府楊便迫不及待地拱手行禮道:“楊拜見都轉運使大人。”

“楊府君不必多禮。”

施幼敏拉着對方的袖子進了屋裡,示意對方坐下後,隨即直截了當地問道:“楊府君今日突然造訪,不知所為何事呢?”

“有一件事要說與都轉運使知曉。”

楊隨後將他獲知的“秘密”如實道來,卻是讓施幼敏有些意外淮安府同知李恆那裡,竟然也有人從揚州府逃了出來,把消息稟報予他。

這不由地讓施幼敏有些疑惑,到底是錦衣衛在部署抓捕行動的時候如此粗心大意,還是故意為之?

而欽差解縉,挨得這一刀,又是怎麼回事?

這一切,真的是巧合嗎?

再想下去就有些細思極恐了。

但無論如何,楊這裡卻容不得他多想了。

“施大人,您可是咱們淮安最大的官,鹽稅乃民生大計,豈容外人染指?”

楊顯然也很清楚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因此說完便滿懷期待地看向了施幼敏。

施幼敏本不欲與楊商議些什麼,跟態度死硬的楊不同,他已經準備挪個位置了,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不是什麼生死之爭,相反,儘快把自己撇乾淨才是目的,所以他一開始才壓根就不打算告訴楊。

施幼敏聽到這話,臉上卻是流露出了為難之色,苦澀地說道:“本官自然是知曉這個道理的,只是哎,本官實屬無奈啊!”

“施大人,您是不是有什麼困難需要我幫助?儘管說就是,咱們都是同僚,我怎能坐視不管?”

楊見其這般神態,更加確認施幼敏是有些問題的,他與施幼敏雖然平日里打交道不多,但卻也清楚對方是什麼人,既然如今施幼敏會流露出這種神態,足以證明,他真的有了別的心思,要麼是萌生退意,要麼就是另有謀劃。

可換到楊這個位置來,他就尷尬的很了。

知府這個位置當然很高,就如同當初的常州知府丁梅夏一樣,足以掌握一地數十萬乃至上百萬人的命運,但問題就在於,知府還沒有走到地方官的頂端,離着中樞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一旦中樞決定對某個地方做些什麼,那麼像他們這種上夠不着天、下夠不着地的地方官,幾乎就沒有什麼反抗的能力。

這在之前都察院的突擊檢查之中,就已經體現的淋漓盡致。

兩淮鹽場和淮安府的一些直接負責鹽務的中層官員,直接被帶走了,若不是都察院的手段不夠狠,亦或者說這批人的嘴巴夠硬,那楊在知府的位置上根本坐不到現在。

楊之所以派李恆這個副手跟着王遠山,便是想去探探欽差的口風,可誰成想,口風沒探到,反而落了個刺殺欽差的大罪名。

“唉”

施幼敏幽幽嘆了一口氣,繼續道:“誰說不是吶,但本官無法阻止,否則這兩淮便會亂成一團,屆時受損失最大的,仍舊是我等。”

楊聞言,頓時陷入了思索之中。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施幼敏模稜兩可的廢話不是關鍵,關鍵是態度。

而這態度,似乎也不奇怪。

王遠山是黃淮布政使司的二把手,李恆是淮安府的二把手,別管是不是解縉自己謀劃的,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眼見着就是要藉著這個機會,上到黃淮布政使司,下到淮安府,整個給連根拔起了。

而在這案子里,本該是主角的兩淮都轉運鹽使司卻並沒有牽扯到,再加上確定了其人另有謀劃,所以也無怪乎施幼敏是這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了。

事實上,不管是楊還是施幼敏,都低估了解縉的瘋魔程度。

都察院為什麼查不到證據,還不是人證不足,而物證都被銷毀了。

那好,解縉乾脆就換了個思路,既然沒有物證,那我就自己製造物證,然後遞到你手裡,到時候褲襠粘黃泥,不是屎也是屎。

至於人證,那更好辦了,污點證人懂不懂啊?

對於黃淮布政使司和淮安府的上層,便用這個法子,而對於直接執行鹽務的基層官吏,則用劉富春這枚棋子。

簡單的說,那就是都察院或許還講程序正義,但解縉不講,他只要立功。

至於利益網絡上的商人們,到了最後收網的時候,自有吳家的作用。

之所以不用吳家來牽連官吏,更是要解縉自己解決,那便是因為要保全吳家,將其壞的影響只局限於商界的原因了當然了,要是解縉解決不了,那姜星火說不得最後也只能啟動吳家,強迫其自爆了。

楊見施幼敏跟他不是一路人,便曉得在這裡耗着也耗不出什麼結果來,徑自起身告辭離去。

待出了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楊上了自己的馬車。

“老爺,回府衙嗎?”

“不回府衙,去外宅換輛車,空車回府衙,你親自駕車,得去趟鳳陽見布政使大人。”

楊又對親信吩咐道:“若是有人來問便說我病了,閉門謝客,我幾日便回。”

鳳陽、淮安、揚州,雖然是接壤的地區,但從治所城池的位置來看,基本呈等邊三角形,距離都是二百多里,這一趟,怕是要把楊身子骨都給坐散架了。

但楊不知道解縉什麼時候來興師問罪,如今事情十萬火急又沒個主意,也只好親自去鳳陽面見大BOSS了。

――――――

另一條線上,劉富春順利得到了引薦。

“尋人問問”的典史把他帶到了另一處房間。

在這裡,面對劉富春的熱情,反倒讓幾位官吏都頗感受用,畢竟誰都願意別人吹捧自己,即便他並沒什麼太大成就。

“貨物的事情呢,到時候自有安排,帶你來這裡,主要是想告訴靡恍┨嵫蔚墓婢亍!

出乎劉富春的意料,這幫蟲豸竟然上來就直奔主題。

本來,典史說的是找同僚問問聯繫商人出售貨物的渠道,而不是他提鹽的事情。

但如此一來,反而正合了劉富春的心意,因為在解縉那簡單粗暴的設計里,其實最關鍵的,正是大規模地拿到鹽務衙門這些中下層官吏的證據。

而這物證,姜星火亦是給他準備好了,就看劉富春怎麼送出去了。

而對於這些官吏來說,劉富春的鹽引是哪來的,他們並不關心,“納鈔中鹽”從大明銀行領的也好,還是原本從什麼渠道獲得的也罷,他們只關心自己在貨物和鹽引兩方面,能抽到多少錢,這也是這些基層官吏的謀利手段。

而事實上,劉富春的鹽引,正是姜星火為了回籠貨幣所行“納鈔中鹽”時頒發的,是正經的朝廷承認的鹽引,只不過大家都知道兩淮鹽場這裡最近局勢不對勁,所以提鹽的,基本都是從江浙提的,很少有人往這邊跑。

為首的從六品判官,先將一摞看起來不算厚的文書推到劉富春面前,示意他先看。

劉富春見狀也不遲疑,拿起來翻閱,片刻之後,點頭讚歎道:“果然周到,在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