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與雲貴妃都出聲了，可地上跪着的另一個小人兒卻沒動靜。

可太后點到自己名字了，楚昭昭有些猶豫地開了口。

“母后，我還沒有想明白。”

她還沒有想明白這件事是對還是錯……

眾人對小人兒的回話沒理解過來，皆是一愣。

“沒有想明白？”太后也確實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回答，緊接着又問，“你沒明白什麼？”

楚昭昭的小臉已經洗去了易容，此時白凈的很。

可這張白凈小臉皺成了包子。

“母后，雲姐姐回去的時候，他們家的人說要抓了她報官，為什麼呀？”

“母后，他們將那些小姐姐們拐了去……”

“……”

楚昭昭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看起來頗為苦惱。

雲貴妃在旁邊跪的屁股都麻了，差點就給她舉個大拇指。

這小問題一套一套的，眼看着太后坐在上面的面孔都跟着嚴肅了起來。

楚昭昭仰着小臉，很是認真。

太后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到底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她嘆了口氣。

“算了，你們先起來。”太后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幾個人。

宸妃跟雲貴妃互相對視了眼，偷偷鬆了口氣。

“出宮這件事，也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太后看着宸妃道，“宸妃，你身為宮中最年長的妃子，領着皇后跟雲貴妃出宮，你覺得此事該怎麼處理？”

她對着宸妃說話，將小臉迷茫的楚昭昭故意落在了一旁。

“……”宸妃沉默半晌，斟酌着開口，“回太后娘娘的話，此事……沒有先例，是臣妾沒有勸導她們，要不您將臣妾降位禁足吧。”

太后看向旁邊低着頭的雲貴妃，“你是宮裡除了皇后位份最高的，你怎麼說？”

雲貴妃的思緒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猛地被點名，她下意識直接跪了下來。

終於，要被打入冷宮了嗎？

雲貴妃心裡哭唧唧。

“我不想離開昭昭，太后娘娘，我能去昭昭的宮裡當個宮女嗎？”雲貴妃跪着往前‘走’了幾步。

？

楚昭昭摳了摳自己的耳朵，剛才母后說什麼了？

太后深深地看了地上的雲貴妃好幾眼，她剛才問的是什麼問題？

宸妃在心裡嘆了口氣，默默地別過頭去。

“能嗎？”雲貴妃問得極其卑微。

“能！”太后有些沒好氣，“雲氏聽旨，貴妃降為妃位，回去抄宮規三百遍，宸妃你也抄三百遍。”

話說完，她看向旁邊搓着小手的人兒。

“你抄……”太后皺着眉頭，“從今日起，你來哀家宮裡，將宮規讀給哀家聽。”

“……”

雲妃先是愣了愣，怎麼就成了抄三百遍宮規了？

她剛想詢問幾句，可宸妃已經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往上面笑道，“多謝太后娘娘開恩，臣妾這就領雲妃下去。”

沒進冷宮，不過是從貴妃降到妃，尋常人得趕緊回宮燒香了。

什麼三百遍宮規不宮規的，那都是小事。

宸妃到底是年紀大了幾歲，力氣也大一些，將雲妃直接拽着胳膊，捂着嘴，倒着就往外拖出去了。

“我的鞋……”雲妃勉強嗚嗚出聲。

衛嬤嬤緊隨其後，撿了雲妃掉落的繡花鞋給她拿着，將門關上。

屋裡就剩下了兩個人。

“唉。”太后看着站在幾步遠外的小丫頭，招招手，“過來讓母后看看，可有傷着哪裡？”

楚昭昭邁着小步子撲了過去。

“剛才昭昭問母后什麼？”太后想了想，重複了一遍，“雲家的人要將雲妃回去的事情報官？”

其實楚昭昭出去之後的時候，她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

自然有人來與她講了一遍。

心驚膽戰自然是有的，但聽到她安排那些無處可去的青柳女子時，又覺得心頭浮現一種說不出來的暖意。

沒錯，是暖意。

太后伸手摸上了她的小腦袋，心裡唏噓不已。

“對。”楚昭昭年紀小，失落很快就掛在了臉上，“雲姐姐都被她娘推倒了，她娘讓她趕緊跑……”

“母后不罰她。”太后捏了捏她的小臉，沉默半晌，“昭昭，你想不想去上學？”

她年紀小進了宮，不出去見見世面，怎麼能明白人心這種刁鑽的東西？

人心單薄，靠別人解釋是沒有用的。

楚昭昭略有詫異地抬起了頭。

在家裡的時候，爹爹就這樣問過她，可後來進宮了。

太后靜靜地看着小人兒的反應。

國子監對於皇家子弟的接收年紀是六歲，如今昭昭倒是算起來正好。

其實早在前朝的時候，還有特意為皇子設的尚書府，可大盛國的皇子公主歷來稀少，開國皇帝索性大手一揮，將尚書房取消了。

讓皇子公主們也與外面的人多接觸接觸，於是設立了國子監。

皇家子弟也好，官宦人家的孩子們也罷，甚至出眾的平民百姓，只要通過其中的考試，就能進來讀書。

太后想的是，如今該讀書讀書，該上學上學，將來昭昭做個賢明的皇后。

“宸妃姐姐她們去嗎？”楚昭昭好奇道，“雲姐姐，還有個什麼嬪。”

什麼嬪來着？

楚昭昭表示，有這麼個人，但記不起來了。

“哦哦，還有明嘉！”楚昭昭又趕緊補上。

太后一時沒接話。

她本來是想讓年幼的昭昭自己入學，若是加上同歲數的明嘉也就罷了，可幾個妃子……

她們可不是五六歲了。

只是太后剛想着如何婉言拒絕，就見一雙期待的目光跟自己撞在了一起，她將到口中的話噎了回去。

然後就換成了，“昭昭先回去吧，哀家再想想。”

“可我還有宮規需要給母后念呢。”楚昭昭卻不走。

於是她三五步開了門，讓衛嬤嬤將宮規拿了過來，磕磕絆絆地將繁瑣的宮規好歹念了一遍。

太后默默地看着小人兒一出去就被荔枝和冬珠抱住，不由得閉上了眼。

“娘娘。”衛嬤嬤叫了一聲。

太后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坐直了身子，嘴角卻彎了起來。

“時候不早了，太后娘娘早些歇着吧。”衛嬤嬤上來扶住她，“這一折騰，都後半夜了。”

皇后娘娘她們回來的時候，都將近午夜了，這會兒更晚。

“明日你去告訴昭昭，就說哀家應下了，但有一個條件。”太后躺下後，忽然出聲。

衛嬤嬤將帘子放了一半，聞言看過去。

太后，“讓她將這宮裡的人都換一換，尤其是那些管事的，哀家覺得，她的法子還挺有效的。”

簡單粗暴，沒有彎彎繞繞。

在這後宮裡，真是難得。

想起那宜太妃對這種手段不可置信的模樣，太后忍不住眉眼彎彎。

“娘娘這會兒好心情，像是奴婢初見您一樣。”衛嬤嬤笑着出聲，“奴婢不騙您，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