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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竹軒後,皇帝也曾心血來潮地讓別的妃嬪卸下妝容。

結果得到的效果都不盡如人意。

他頗感失落,兜兜轉轉又回到姜嫻身邊,捧起她如剝殼新荔的臉龐:“六宮上下,只有嫻兒能以真面目示朕。”

取悅皇帝的真面目,也是系統一秒上妝和粉絲濾鏡的效果。

手握真相的姜嫻聽到這句富有黑色幽默的話,只好微笑。

“嫻兒看上去一點也不引以為傲。”

換作別的宮妃,綿里藏針打壓旁人都是常有的事。

姜嫻:“皇上似乎對妃嬪的真面目很執着。”

皇上頷首:“在朕面前,不應有任何欺瞞。”

室內的香靜靜地燃着,在燒完之前會有宮女悄無聲息地將其換掉,所有美好的事物不過因為有人在背後默默運作,姜嫻拿起他的手,隔着肚兜按在自己的小腹上。美人的腰肢如蛇,皇上以為她要邀寵,卻聽到她說:“皇上,往這裡捅一刀,臣妾也會死。”

皇上低眸看着她,靜待她的下一句。

“沒了距離感,便只剩下赤裸裸的要害。”

“女子畫妝,除了想讓心儀男子看到美好一面,同時也是對自己的武裝保護。”

“皇上富有四海,何必去追究弱女子的真面目呢?”

一個盲目討好老闆的打工人,是不說諫言的。

老闆把公司玩死了那就跳槽唄。

後宮宮妃不能跳槽,姜嫻認為有必要略作勸諫,省得皇上在追求女子真善美的路上一條路走到黑。有錢有權的人不必為溫飽奔波,自然遊刃有餘優雅從容,後宮女子在皇權底下討生活,皇上實在不應苛求她們太多。

若由着皇上無休止地追求真善美,恐她也有不能滿足的一天。

何況,一日不敢說諫言,就一日只是個玩意兒。

守夜的梁遇寅聽得心臟直打鼓。

顧貴人膽兒真大啊!

居然敢逆着皇上的話來說……在宦官看來,凡事只須討皇上的喜歡,何必呢?姜嫻卻知道這話只能由她來說,因為她的素顏在皇帝眼中是完美的,她有資格去說這話,旁人說了都像狡辯。

後宮是她的終身綁定職場,老闆思想出了問題,她得把人扳回來。

床榻上的氣氛彷彿冷了些,皇帝久久不語。

片刻,他拉起被子,蓋在她身上:“早些安置吧。”

翌日,皇上匆匆走了。

枕秋跟眠夏都一臉惶然,彷彿在皇帝面前說錯話的是她們。

倒是姜嫻這個捅簍子的正主悠然淡定得很。

主子不發話,奴婢也不能胡亂開嗓,她倆只好一刻不停地在內室打掃,看着眠夏將同一個瓷瓶拿起來擦洗第三回,姜嫻忍俊不禁:“等會你就要把瓶上的花紋都洗掉了。”

陳答應嘖嘖稱奇:“我看你主殿里的宮女也不是很機靈嘛。”

被倚竹軒的雙商盆地說不機靈,眠夏強忍委屈。

荷香:“小主,殺人不過頭點地,不能說這麼過分的話啊。”

“哦,”陳答應聽進去了,改口:“那還是機靈的,只是比起我差遠了。”

荷香覺得她主子還是少說兩句的好。

“小主還有心情笑話奴婢,奴婢不也是為小主着急。”想到昨夜在門外守着時聽到的對話,眠夏都想落淚。以往皇上來倚竹軒,對主子溫柔小意,從來沒有鬧過冷場的時候,怎麼就因為這點小事忤逆皇上呢!眠夏覺得大大不值。

“昨兒發生了什麼事嗎?”

一夜好睡的陳答應奇道。

“詳細的不能說,大意是我在侍寢的時候,說了皇上不愛聽的話,惹惱了皇上。”天子的八卦不能隨便說,姜嫻一言帶過,陳答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你這樣一等的機靈人兒也會在侍寢時惹惱皇上,換我去侍寢,可能現在已經被賜白綾了。”

荷香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若是主子被賜死,她作為主子身邊的貼身宮女又有什麼活頭。

枕秋煮了茶水又拿了點心奉上,她不像眠夏那麼情緒外露,可眉宇間也現了憂色:“下回小主見了皇上,就說點軟話吧。主子和皇上之間的情份,許是容得下一兩次的忤逆的。”

這是枕秋沒眠夏那麼慌的緣故。

她覺得自家主子下次見面的時候,就有機會哄好皇上。

她想的很好,姜嫻也是這麼想的。

萬一皇上真是一點諫言也聽不進去。那得了,往無腦媚上的方向卷唄,也不必拿出什麼利國利民的資源了,爭取在取悅皇帝的路上把貴妃卷死,自個取而代之便是。

這是她以往努力卷出來的容錯率。

然而,事情卻生了變化。

十五這天,由皇后如常帶領后妃向太后請安。

在長樂宮姜嫻連座位都沒有,陳答應更是只能在外頭站着以示孝心。

太后和皇后說了一會話,內容圍繞着嫡子:“哀家閉門禮佛的這段時日來,皇后的肚子也是不見動靜啊。”說話的時候,她手中捏着一串佛珠手串,珠子被她經年捻動,磨得晶瑩油潤:“哪怕在哀家壽辰,哀家都不曾動一口肉,怎麼就沒有好消息呢?”

這事真不怪皇后。

皇帝宿在建章宮的日子極少,基本也就初一十五。

何況勞心勞力不利於備孕。

然而,太后是不會想這些的,千錯萬錯都是兒媳的錯,皇后也很明白這一點,垂首站在一旁聽訓。

“這事原也不怪你,”

太后話鋒一轉,目光也落到下首站着的姜嫻身上:“這後宮裡,誰承的雨露多些,哀家心裡有數。顧貴人蒙受聖恩,想必是位有福之人。”

被點到名的姜嫻只得福身回話:“臣妾不敢當,若論蒙受聖恩,比起貴妃姐姐還差些。”

論翻牌子的次數,貴妃比她多些。

被點到名的容貴妃臉上掛着得體的微笑,說著場面話,死亡視線卻投了過來。

這一幕,活像被班主任點名批評後拉個墊背的。

太后捻着佛珠:“貴妃也是深得聖眷多年的,最近可有診平安脈?”

得到否定的回答後,太后便召出早有準備的太醫,為容貴妃診脈。

把脈結果——

無。

太后今天卻跟子嗣較上勁了似的,就像是相信單抽出奇蹟的魔怔手遊玩家,竟讓太醫挨個診過去,而結局也是一無所獲,臉色越發陰沉,原本祥和的微笑也變成金剛修羅。

今兒宮外傳來消息,王爺謝樓的側妃彷彿有了孕相。

這如何叫她不着急。

自己兒子哪裡都好,後宮怎麼就沒喜訊呢!

“皇上忙於朝政,天子身體要緊,也不好跟着哀家茹素,皇后也要操心宮務,一刻不得閑,不如就讓顧貴人和貴妃陪哀家禮佛,代皇上全了孝心。”

太后金口一開,滿室俱驚。

被點名陪太后禮佛,那就不能侍寢了。

空出來的日子,讓她們被翻牌的機會大大增加。想通了這一點,無數宮妃向太后投去感激的目光,郭才人低頭,斂去眼底的惡意——貴妃還好,那麼大的一尊佛,皇上斷不能忘了她。等顧貴人從佛堂里出來,身邊鶯燕環繞的皇上還會記得她嗎?

不出太后所料,容貴妃滿臉的不情願。

太后肅了臉色,垂詢:“貴妃可願隨哀家禮佛?”

她要是敢說一句不願,就不必在貴妃位置上獃著了。不敬不孝,足以讓她日後哪怕有子,也跟着抬不起頭來。

容貴妃只能出列下跪:“臣妾當然願意。”

至於姜嫻,根本沒人想到問她願不願意。

高傲如容貴妃,也覺得太后主要是來收拾她的,顧貴人只是個添頭。

而就是這個添頭,竟起身出列同跪:“臣妾願跟隨貴妃娘娘和太后吃齋念佛一個月,為皇上皇后祈福。”

此話一出,容貴妃轉過頭來看她,現了驚色,彷彿在說:

一個添頭也會咬人?

禮佛的事,半個月頂天了,一個月不讓她被翻牌,後宮又得冒出多少新寵來,容貴妃想都不敢想。

皇后也瞪着她。

禮佛一個月!她要從自己身邊離開一個月!

太后捻着佛珠微笑:

“顧貴人能有此心,甚好。”

太后和姜嫻覺得甚好,皇后和容貴妃卻大大地不好了起來。

因為要去和佛祖度日,姜嫻回到倚竹軒收拾一番,便前往長樂宮。

路上,碰到了容貴妃的步輦。

姜嫻本想避讓,容貴妃卻招手讓她過去,她只能請安後隨行。

容貴妃似笑非笑:“你開口便是一個月,就不怕出來後皇上把你忘在腦後了?”

“此行確是臣妾所願。”

姜嫻笑得真心。

而在得知消息後,乾坤宮的皇帝也覺得甚是不好。

他昨夜跟姜嫻鬧了不快,原想冷她數天,可如今被親媽強制分隔兩地,變成了不能見她,這份不快便化成了思念,使他反省起來:朕對後宮女子,是否真的過於苛求?

接着,他便吩咐梁遇寅:“母后這兩天見過什麼人?查查是否有人在她面前嚼舌頭。”

又聽說姜嫻主動提出要禮佛一個月,憐她人美心善之餘,又不滿:“她不想想,陪母后禮佛就不能見朕了,竟一點也不想朕。”

今天編輯給了一點建議,所以原本的更新就不能用啦,改進了一下節奏,大家的建議我也都有看!爭取越寫越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