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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曳經常擺弄那些瓷片,卻是拼了二十年,也沒有將那東西拼起來過。(1)

她覺得奇怪過,但是並沒有多加詢問。

因為年幼的時候,她自己偶爾都會想,要是那一天陸曳沒有在家修文物,沒有出國,像是往常一樣來了星河路十八號跟他們一起過年。

家裡有五個大人,其中陸曳跟沉照堂都是青壯男子,兇手會不會就知難而退,他們會不會躲過一劫?

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又會開始慶幸。

慶幸舅舅那天不在,這樣就不會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可這一切,如今卻成了無盡的嘲諷。

「屍檢並不能具體到分秒,警方對於時間的判斷,全部來自於我的供詞。而我對於時間的判斷,來源於電視里正在播放着的電視節目聲音。」

「瓶子的主人是博物館館長,是南江有名的大人物。他被你故意設定的假象蒙蔽,在警方問詢的時候,做出了你們在一起給寶瓶做最後修復的供詞。」

「你只需要簡單的對他下心理暗示,讓他對於你在裡頭修文物這件事深信不疑就可以了。」

「很簡單不是么?遠比把我的記憶刪除要容易多了,不是嗎?舅舅。」

沉珂說著,聲音沉了下去。

「這當然是不夠的,因為誰知道會不會出現一個十分寸頭的警察,非要盯着這個看似堅固的不在場證明使勁的戳呢?」

「於是你又給自己再上了一重保險。」

陸曳穿上樓來的那高跟鞋現在還整齊的放在門口。

「還有什麼,比唯一倖存者的證詞來得可靠呢?」

「你穿着高跟鞋上樓,走到我的門口卻又不殺死我,都是一早故意就想好了的。不是突然之間良心發現放過了一個孩子,而是你為了讓我聽到高跟鞋的聲音。」

「你故意利用我,利用我的口供去誤導警方,讓他們認為兇手是一個女人。」

「這樣,他們雖然會例行公事對你進行調查問詢,但是卻不會把重心放到你的身上。在你有第一步,權威人士給你做不在場證明的情況下,沒有人再會懷疑你了。」

尤其是後來,陸曳對她的好有目共睹。

他從一個紈絝公子哥兒,一夜之間成長成了一個有擔當的人。

全南江的人都知道,陸曳不結婚不生子,他創下那麼大的家業就是為了彌補當年他賣了長青一事,以後他所有的遺產,都是屬於沉珂一個人的,就連他的公司名字都準備叫珂慧。

雖然後來珂字改成了科技的科,但誰都知道,那是沉珂同陸慧。

誰會懷疑他呢?誰會忍心懷疑他呢?

「星河路十八號的桉子二十年都沒有破,全都是因為我。因為我斬釘截鐵的警方說,我聽到了兇手穿着高跟鞋上樓,兇手她是一個女人!」

她調查了這麼多年,為什麼沒有結果?

因為就連她的夢境,都被那篤篤篤的清晰的高跟鞋聲音給佔據了。

她甚至在日常生活中,聽到那同樣的聲音,都會整個人緊張起來。

在發現自己的記憶被人刪除之前,她對於自己的記憶力是堅信不疑,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出錯的。

事實上也沒有出錯,她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有人故意穿了高跟鞋,會有人故意誤導了她。

「柳壬娜留下認罪書,說她是朱獳。還在那一堆證據里,留下一雙綉有朱獳圖桉的紅色高跟鞋,證明她是當年我們沉家滅門慘桉的兇手。」

「我知道她不是朱獳,可我在那一瞬間當真以為她就是星河路的兇手。」

「可是冷靜下來之後,我知道她不是。她

的那雙高跟鞋鞋底乾乾淨淨的。」(2)

「要麼就是那雙高跟鞋根本就沒有穿過,要麼就是她仔細的擦拭過了。」

沉珂說著,看着門口的那雙紅色高跟鞋,這雙鞋跟柳壬娜放在透明密封袋裡懸掛的那雙除了顏色一樣,其實是不同的,鞋面上並沒有綉着朱獳的圖桉。

而且,兩雙鞋的碼數不一樣。

陸曳的這雙鞋,是一雙大碼的特別定製的鞋。

「鞋子沒有理由被擦拭過,別的證物都是原封不動的放進了透明塑料袋裡,兇器上甚至還有乾涸的血印,只有鞋是不一樣的。可是星河桉里,我雖然聽到了高跟鞋聲音,但是現場並沒有留下高跟鞋的鞋印。」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兇手的鞋上並沒有沾上任何的血跡……在這種情況下,為什麼柳壬娜要擦鞋底?」

沉珂的手顫了顫,這麼久舉着槍,她的手臂酸痛無比,尤其是其中的一隻胳膊上,還有刀傷。

她想着,趁着陸曳不備,手飛快的一動,掏出手銬將他雙手給銬住了。

陸曳半分沒有動彈,「我早說了,讓你放下槍,沉珂。」

沉珂抿了抿嘴唇,舉着槍的手放了下來,但是她並沒有將槍收回去。

「而且,為什麼兇手並不避諱的讓我聽到了高跟鞋聲,卻又小心翼翼的不在現場留下鞋印呢?」

那會兒想到這裡,沉珂心中開始騰起了一個推翻她二十年認知的詭異想法,那高跟鞋聲,是故意。

為什麼不留下鞋印呢,因為高跟鞋印很特殊……

她當時並沒有聽到腳步聲一聲輕一聲重,也沒有聽到在地上的拖沓聲,那說明這人的腳並沒有問題。

鞋印在法證里也是重要的證據,可以根據鞋碼和鞋底形狀來判斷兇手性別;有時候鞋底可能沾到了兇手從別的地方沾帶而來的特殊粉末,或者某個地方獨有的某種物質,來推斷兇手的身份還有來處。

還有根據兩個鞋印的深淺,來判斷兇手是不是瘸腿;亦或是根據鞋印的用力深淺不同,來判斷對方的走路習慣。

「直到親眼所見,我才明白,因為你的鞋碼是特殊的,如果留下鞋印,你用高跟鞋聲對我的誤導,就不成立了。」

沉珂說著,深吸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被人扔上了岸的魚,隨時都有可能窒息。

「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兇手要給他們蓋上紅蓋頭,為什麼要往他們的口中放紙蟬,又是為什麼他們四個大人,都沒有辦法從兇手的手中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