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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大佐,這是這周的簡報。”

4月14日早上,川崎的副官白目將一份整理好的文件遞到了川崎手上。

每周簡報,是特高課慣有的程序性文件,一般由副官搜集整理,主要內容是監控整個北平的所有人文地理和社會環境情報,任何值得關注的消息都會列入到這份簡報當中,以供主官參考。

川崎接過簡報,隨手翻閱起來,片刻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簡報的某處,忽然抬起頭道:“這個伊爾樂友誼沙龍,已經是第二次出現了吧!”

“是的,”白目畢恭畢敬的回答,“這個沙龍很有意思,往來的都是北平上層的洋人和一些與洋人有來往的中國人,哦,當地人叫他們買辦狗腿子,總之,這是一個那種租界和使館附近很常見的交際場所。”

“哦?聽你的意思,有點看不起這種沙龍?”川崎抬了抬眼皮。

“不是,卑職只是覺得,這個沙龍有意思,”白目臉上露出幾分微笑,“去這個沙龍的,很多都是駐北平各國外交官的家屬,僕從,副官,甚至有時候,會有外交官本人喬裝前往,總之,這個沙龍很是熱鬧。而熱鬧的地方,就總會有一些新鮮的,私密的消息傳出來。”

“那麼,這地方,最近有沒有什麼新鮮的消息?”川崎又低下了頭,繼續一目十行的瀏覽,“還有,你剛才說的,有外交官本人喬裝前往,哪國外交官?”

“德國駐北平領事,阿莫爾·德·科萊恩。”白目說出了一長串冗長的姓名。

“哦。”

川崎點了點頭,某些洋人外交官作風豪放,經常出入一些高級風月場所,甚至去八大胡同的也有,尤其以法國外交官最為熱衷此事,所以他也並不在意。

“他去幹什麼?”川崎還是隨口問了一句。

“聽說那個沙龍傳出一個消息,說是德國總統興登堡病重,恐怕不久人世。”白目開口。

“有這種事?!”川崎悚然一驚,站了起來。

“流言罷了,我看了報紙,興登堡總統前幾天還剛剛接見了法國外交使團。”

白目好奇的看着川崎,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流言而已,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

“你不知道,”川崎一眼看出了白目所想,“流言確實很多,但如果德國駐北平領事親自前往的話,那就證明不是流言了。”

“嗨依!”

白目馬上明白過來,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如果興登堡總統病重的消息是真的,那麼這就意味着德國的局勢就將發生巨大變化,一年前那個通過“琉璃之夜”和“國會縱火案”上台的小鬍子,很可能就將主宰整個德國的命運!

這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情,影響的不僅僅是歐洲的局勢,甚至對遠東的局勢也有影響——至少,德國現階段對南京的友好政策,是否會發生改變?

大意了!

白目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極為愚蠢而又巨大的錯誤,他立即起身,用力彎腰九十度,給川崎鞠了一躬,滿臉慚愧的說道:“卑職失職了!竟然喪失了該有的警惕性!卑職懇請自降一級!”

“你是該自責,”川崎微微頷首,“簡報這種東西,因為信息太多太雜,很多又都是沒用的東西,很容易讓人一眼帶過,看的時間久了,確實容易讓人產生厭倦——不過,你得知道,這是你的工作。”

“是的,卑職知錯了。”白目誠懇的說道。

“此事暫且不停,不過這個所謂的友誼沙龍,倒確實有點意思。”川崎臉上露出幾分好奇,神色略微帶了幾分思索,“我讀過一本書,托克維爾的《舊制度與大革命》,我聽說,歐洲很多著名的大事件,最早傳出來的地方,都是這類街頭的音樂或者美髮沙龍,難道,這個沙龍也這麼神奇?”

“不知道,不過我已經派人去了,是我們大日本帝國駐北平的領事參贊竹內先生,他是那裡的常客,很多消息都是由他告訴我的。”白目回答。

“竹內?就是那個因為酗酒被從法國到中國的竹內?”川崎的嘴角突然露出一絲笑意。

“對,是他。”白目也笑了。

這個竹內君,原先是帝國駐法國大使,不過此人生**漫——也許是受法語和法國文化影響吧,竟然在巴黎不務正業,流連於酒吧夜場等風月之所,甚至耽誤了和法國總統的會面,這才被發配到了北平,做了一個小小的參贊。

不過他到了北平,依然是死性不改,尤其熱衷於和一些歐洲人打交道,礙於他以前的身份和貴族出身,現任北平領事小泉也不好過多拘束,索性任由他在北平繼續浪蕩——好在這麼久了,倒也沒惹出什麼大事。

川崎和白目微笑相對,但又不好多說什麼,至少,竹內在友誼會館還是幹了點正事的,頓了頓,川崎才又開口道:

“安排個時間,我想和竹內君聚會一下。也許,我也該向竹內君學習學習,偶爾放鬆一下?”

“嗨依,卑職這就去和竹內君見面,不過,恐怕得您親自去找竹內君,您知道的,竹內君在北平,誰的賬都不買。”白目尷尬的回答道。

“我知道,你只要約時間就好,竹內君是個很有趣的人,我自然不會和他計較。”川崎笑了。

...........

同一時間,北平東湖。

4月中旬的天氣,春光正好,一葉小舟泛舟湖上,舟中一男一女,男的手拿一根釣竿,似乎在垂釣,而女的則坐在船沿上,白嫩的腳丫撲騰着湖水,一個人玩的好像很開心。

“你別鬧了......天氣這麼冷,你也不怕水涼。”

男的正是耿朝忠,他釣魚,爾笙戲水,這魚又不傻,自然是不肯上鉤,釣了一上午,就連河蟹都沒釣着一隻。

爾笙嘻嘻笑着,腳丫子卻撲騰的更厲害了,耿朝忠無奈,只好收起魚竿,伸手摸了一把河水,開口道:

“說起水涼,我突然想起一個故事,南明時候,清軍兵臨城下,重臣錢謙益的愛妾柳如是勸他跳水自盡,那錢謙益走到河邊,試了試水溫,說了一句話........”

“水太涼!”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出了三個字,然後相視一笑,頗有心有靈犀之感。

“這故事鄧先生跟我講過,他說,現在呢,日寇兵臨城下,恐怕這北平城裡,嫌這東湖水太冷的,也不是一個兩個吧!”爾笙看着湖水,發獃道。

“是啊,”耿朝忠又伸手抄了一把湖水,嘆道:“不過這湖水確實很涼。”

“你是怕去了日本,別人說你是漢奸吧!”爾笙看了耿朝忠一眼,收起了笑容。

“你看着痴傻,實則聰明的過分,”耿朝忠無奈的搖了搖頭,反問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怎麼突然想起來釣魚了?”

“為什麼?”

爾笙有點納悶,確實,這春寒料峭的四月時分,耿朝忠也不是什麼文人騷客,怎麼突然想起來東湖釣魚?

“因為,我有一種感覺,魚兒,要上鉤了.......“

耿朝忠說了這一句,洒然一笑,再次把魚鉤扔向了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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