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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伊爾樂”沙龍的時候,已經是下午4點多鐘,不過對沙龍來講,熱鬧才剛剛開始,耿朝忠笑着和一堆金髮碧眼的洋人用各式語言打了招呼,然後快步走進了自己隔間的辦公室。

不一會兒,王劍秋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低聲道:“老闆,今天那個竹內還沒來,以往這個時候,他早就坐在二樓的包廂開始喝酒唱歌了。”

“沒來?”耿朝忠眼睛眯了一眯。

“對,沒來,可能今天是有點事,”王劍秋又瞅了一眼樓下,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六哥,我一直搞不明白,你盯着這個廢物幹什麼?”

“不該問的別問。”耿朝忠隨口敷衍了一句。

“好。”王劍秋低下了頭。

“來了。”耿朝忠眼睛突然一亮,往下看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樓下,看車牌,正是日本領事館那輛熟悉的轎車。

“呵呵,我就說呢,每周三下午4點半,這竹內可以說雷打不動。”王劍秋也笑了。

“等等,今天他不是一個人。”耿朝忠突然開口。

他看到,竹內今天不是從駕駛位上下車,而是從后座,這意味着,開車的另有其人——而在往常,都是竹內一個人駕車前來。

轎車的車門打開了,穿着燕尾服,戴着黑色禮帽的竹內走下了車,不過很快,又有三個人走了下來,耿朝忠凝起眉頭仔細觀察,這三個人,兩個人穿着黑西服,只有一個人穿着灰色西裝,再仔細一看,耿朝忠馬上認出了其中的一個。

看到耿朝忠專註的眼神,王劍秋也意識到了什麼,低聲道:“六哥,這就是您要等的人吧?”

“不錯,是我等的人,”耿朝忠點了點頭,“我現在告訴你那個穿灰色西裝男子的身份,他就是北平特高課的現任課長,川崎!”

“六哥,您要幹什麼?”王劍秋緊張起來。

六哥處心積慮的謀劃,還派人盯住了竹內,該不會是要幹掉川崎吧?可處座那邊?

處座可絕不願意北平再多生事端的,在紅黨尚未剿滅之前,處座已經嚴令各個分站,嚴禁挑釁日本人,這是紀律,絕不容許違抗!

“幹什麼你別管,”耿朝忠冷冷的看了王劍秋一眼,“只要這個人死的和我們毫無關係,那就怪不到我們頭上,你說對不對?”

“這.....”

王劍秋猶豫起來,說實在的,處里的條條框框不少,但有哪個人真能全部執行?山高皇帝遠的,就算你幹了什麼,處座也不會知道,但今天這事不同,一旦川崎死了,處座是一定會過問的!

“別擔心了,”耿朝忠拍了怕王劍秋的肩膀,“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只要你不說,處座怎麼可能知道?”

“好,我一切聽六哥吩咐!”王劍秋趕緊答應下來。

六哥的意思很明顯,這事情除了六哥只有自己知道,那一旦泄露了,還不是找自己的毛病?眼下,只有橫下心跟着六哥幹了!

“嗯......”耿朝忠沉吟着。

殺川崎,這是荔枝吩咐給自己的任務,不過荔枝曾經叮囑過自己,切不可魯莽從事,能做則做,不能做,留川崎一命也無妨,不過耿朝忠卻有自己的算盤。

川崎,是一定要死的,是為趙可楨,也為爾笙,這在耿朝忠看來,已經不是單純的公事了——是的,趙爾笙的父親死在川崎手中,而自己卻一直置若罔聞,每天回去以後,看到爾笙都覺得慚愧。

說到底,這是一個心結,不做好,自己幹事情都不爽利!

至於王劍秋,是配合自己執行這個任務的最可靠人選,這不僅是因為他是自己特務處的親信,還是自己在紅黨的親信,雙重保險,不虞他會泄露。

王劍秋看耿朝忠沉吟,還以為他在想怎麼下手,眼珠一轉,問道:“六哥,您是打算明殺還是暗殺?”

“當然是暗殺,”耿朝忠從沉思中驚醒,“時間還早的很,不必着急,只要這川崎露了相,他就跑不了!”

頓了頓,又細細盤算了一回,耿朝忠這才微微虛了一口氣,快步走向了樓下。

........

樓下,竹內已經領着川崎和白目兩人走進了一個單獨的包廂,竹內身穿燕尾服,梳着一縷八字鬍,望之不似東亞人,倒頗有西歐風情,他笑嘻嘻的將川崎和白目帶進隔間,然後吩咐川崎的司機兼保鏢守在外面,這才坐了下來,笑眯眯的說道:

“川崎君,你這個武人,怎麼也想起來這種風雅地方?是不是殺人殺的太多,想要換種活法?這我倒是可以為你指路。”

川崎哈哈大笑,眼神看向身邊的白目,示意他出去,然後才開口道:

“竹內君,我倒是想和你一樣遊戲風塵,可是我怕回去以後,就被土肥原將軍發配到俄國。不過呢,偶爾放鬆一下,倒也無妨。”

“偶爾放鬆,那應該去八大胡同,那裡吹拉彈唱挺有意思,可比咱們的清酒藝妓有趣多了,來這地方,都是說洋話,聽歌劇,我怕你不習慣。”竹內笑道。

“無妨無妨,西風東漸,我也總得趕趕潮流。”川崎笑道。

竹內不置可否,抬手從櫥窗里拿出一瓶洋酒,熟練的給自己和川崎各倒了一杯,不等川崎舉杯,率先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這才斜着眼睛打量了川崎一眼,笑道:

“川崎君,不跟你開玩笑了,我知道你不是什麼附庸風雅的人,說說吧,和我見面,是有什麼算盤?還是你那些雞鳴狗盜的勾當吧?”

“竹內君果然智慧深沉,”川崎恭維了一句,彬彬有禮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竹內是貴族,他只是平民出身,竹內可以放浪形骸,自己可不行,耐心的盡到禮數,川崎這才沉穩的開口道:

“竹內君,我聽說,興登堡總統病重的消息,是從這個‘伊爾樂沙龍’傳出來的?”

“是,是一個洋人說的,德國人,他的一個老朋友是興登堡將軍的私人醫生,他覺得在中國說了也不會有人在意,所以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口,怎麼,你也知道了?”竹內隨口道。

“竹內君啊,這可是大事啊,您有沒有彙報小泉領事?”川崎鄭重道。

“彙報?茶餘閑談,彙報給他幹什麼。我不管他的事,他也別管我的事,”竹內臉一板,“我跟白目說這些,是我倆都喜歡雨果,跟你可沒什麼交情,你別想套我的話。”

“不敢,”川崎乾笑着,“只是,我想讓您幫忙引薦一下,我想見見這裡的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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