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陳芷雲加入恩恆的時候許純良就清楚她的動機,她絕不是想安安穩穩當個打工人,她要為哥哥陳建新報仇。
許純良不是聖人,他不可能過問周圍的每件事,而且這件事歸根結底是別人的私人恩怨,他並不適合插手,更何況妹妹給哥哥報仇天經地義。
只是許純良沒想到陳芷雲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取得了梁文靜的信任,並拿到了如此隱秘的內部資料。
陳芷雲將這份可以讓梁文靜身敗名裂且要受到法律制裁的材料交給許純良,不單單是想利用他,同時也表現出對他的信任,
許純良思來想去,這份材料還是不能直接交給陸奇,也不好送到東州有關部門,鑑於梁文靜的特殊身份和恩恆集團對東州巨大的影響力,還是先將材料交給秦正陽由他轉交給汪建明處理。
汪建明在收到這份材料之後,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秦正陽知道他心情不好,最近一段時間,東州的事情層出不窮,招商工作沒有想象中紅火,汪正道退出中韓產業園之後,接手的千帆集團和樂星集團關於後續發展一直沒有達成共識,這讓中韓產業園的建設幾乎限於停滯。
恩恆製藥一直都是東州的利稅大戶,也是東州明星企業,從這份材料看,企業存在的問題很大,如果按照常規程式來辦,恩恆極有可能會一蹶不振,把梁文靜抓進去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是企業近萬名員工的生計會成為一個大問題。
秦正陽默默幫汪建明倒了杯茶,汪建明皺著眉頭問:“這么隱秘的材料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秦正陽道:“有人匿名快遞給我的。”
“現在快遞不是都要實名嗎?”
秦正陽當然不能把許純良給出賣了,笑道:“我也搞不清楚,反正是個穿著快遞服裝的小哥送過來的。”
汪建明嘆了口氣道:“看來是不想暴露身份。”
秦正陽道:“我估計肯定是恩恆內部人員。”
汪建明道:“廢話。”
秦正陽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實誰送來這份材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材料是否屬實,後續怎么處理?”
汪建明起身來回走了兩步:“兩個重點,一,對梁文靜的違法犯罪行為一查到底,絕不姑息,二,在徹查恩恆的同時,要保證企業正常運行,要儘可能維護恩恆製藥的聲譽,保住廣大員工的飯碗。”
秦正陽道:“恩恆是上市企業,這件事一旦暴露就是黑天鵝事件。”
汪建明道:“該來的始終會來,我們能做的就是在維護規則的基礎上儘可能地保證老百姓的利益。”
秦正陽道:“木蘭集團曾經有意收購恩恆製藥,過去咱們並不支持,畢竟恩恆是我們東州的地方企業。”
汪建明有些敏感地望著秦正陽:“你什么意思?”他非常清楚木蘭集團的背景,秦正陽在這種時候提出這件事該不是裡面有文章?
秦正陽道:“汪書記,您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能否將梁文靜從恩恆裡面摘出來,這樣就能避免恩恆集團因她的事情蒙受巨大的損失。”
汪建明想了想:“你的這個想法很好,梁文靜的丈夫不是去世了嗎?找她好好談談,讓她自己主動提出離開恩恆。”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木蘭集團如果還有意收購,市裡可以支持。”
秦正陽聽懂了,在汪建明眼裡,恩恆集團已經不再是一個香餑餑,而是一顆定時炸彈,想要將梁文靜違法的影響降到最低,就必須未雨綢繆。
得到授意之後的秦正陽馬上聯繫了許純良,他把汪建明的意思原封不動地轉告給了許純良。
許純良聽他說完,馬上給出了回覆:“正陽哥,這件事我已經和夏侯木蘭探討過,她不會接這個爛攤子。”
秦正陽道:“怎么是爛攤子?恩恆製藥的實力擺在那裡,梁文靜的問題是她個人的問題,企業整體運營情況還是不錯的。”
許純良道:“當初她誠心收購,梁文靜都沒說什么,汪書記直接就給否了,現在恩恆出問題了,他想讓人家過來救火。”
“沒有讓她救火的意思,汪書記也沒勉強她一定要收購,主要是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恩恆的基本盤還在,如果這么大的一個企業因為梁文靜一個人的問題破產倒閉,對廣大員工是不公平的。”
許純良道:“你就跟我說實話,這樣做的目的是不是想把對恩恆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
秦正陽道:“沒錯。”
許純良道:“梁文靜最近的確主動聯繫了夏侯木蘭,她應該是預感到自己埋下的雷快爆了。”
秦正陽道:“對她來說是個雷,對別人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有可能用極低的代價獲得恩恆製藥的控制權,市裡也會給予大力的政策扶持。”
許純良道:“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不直接找夏侯木蘭?”
秦正陽道:“你們倆什么關係不用我說了吧?”
許純良道:“這話我可不愛聽。”其實夏侯木蘭就坐在他身邊呢。
秦正陽道:“無論怎樣,你還是把這件事轉告給她,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許純良掛上電話,向一旁的夏侯木蘭道:“你都聽到了?”
夏侯木蘭道:“看來梁文靜沒幾天好日子了。”
許純良道:“自作自受。”
夏侯木蘭道:“我重新評估了一下恩恆的狀況,如果拿下恩恆就解決了木蘭集團上市的問題。”
許純良道:“借殼上市?”
夏侯木蘭笑道:“有這么點意思,也不是全部,汪書記不是擔心梁文靜的事情會給恩恆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擔心近萬名員工的生計,那我來接手,也算是給東州做了一件善事。”
許純良道:“你生意上的事情自己做主。”
夏侯木蘭道:“你幫我轉告秦正陽,這件事可談,但是必須由汪書記做擔保。”
許純良苦笑道:“又是我,我又不是你的傳聲筒。”
夏侯木蘭道:“那你是我什么?”
許純良道:“我是你的麥克風。”
盛朝輝的葬禮現場,梁文靜遇到了千帆集團的董事長許東崖。
其實此前許東崖已經委託他的親信喬薇過來弔唁,想不到今天本人又親自過來了,梁文靜有些奇怪,畢竟他們夫婦倆和許東崖並無深交。
等候骨灰的時候,許東崖來到梁文靜面前:“梁總,節哀!”
梁文靜道:“謝謝許總,百忙之中還專門過來參加老盛的追悼會。”
許東崖道:“我過來也不僅僅是為了參加追悼會,我和盛總也算不上很熟。”
梁文靜心中一怔,這個人怎么把話說得如此直白?她也見慣風浪,淡然道:“那更要謝謝許總了。”
許東崖道:“怎么沒見你們的孩子?”
梁文靜越發覺得情況不對,她冷冷道:“許總對我家的事情並不瞭解,我們沒有孩子。”
許東崖道:“你們夫婦倆生意做這么大居然沒有後代,以後恩恆誰來繼承?對了,我聽說盛總在國外有個兒子。”
梁文靜再好的涵養此時也不禁動怒:“許先生什么意思?”
許東崖道:“按照相關法律,私生子同樣擁有繼承權,盛總手裡的股份雖然不多,但是他也無法變現,又要養情人又要養兒子,開銷挺大的。”
梁文靜怒道:“許東崖,這些事輪不到你操心,我沒請你過來,也不歡迎你。”
許東崖笑眯眯道:“有件事你應該知道了,盛朝輝生前將手中的股份質押給了我,如果你想證實,我會讓我的助手在葬禮後聯繫你。”
梁文靜緊緊抿著嘴唇,她意識到許東崖大概率說的是實情。
許東崖道:“我聽說你正在考慮將恩恆轉讓給木蘭集團,是不是擔心你做過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暴露,想盡快套現跑路?”
梁文靜道:“你最好馬上從我的面前消失。”
許東崖道:“如果你不後悔的話,我馬上就走,不過你的後半生恐怕要在監獄裡渡過。”
梁文靜想說什么,終於還是沒說。
許東崖遞給了她一個信封:“忙完他的葬禮之後聯繫我。”
梁文靜接過信封緊緊攥在手中,此時親戚過來提醒她該領骨灰了。
許東崖的車還沒有駛出殯儀館,梁文靜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的聲音明顯柔軟了許多:“許總,您什么時候有時間?”
許東崖淡然道:“我的時間很多,你的時間很緊,我下午在辦公室等你。”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坐在他身邊的喬薇道:“許總,她答應了?”
許東崖道:“她敢不答應嗎?”
喬薇道:“陳芷雲不敢背叛您吧?”
許東崖冷冷道:“那你告訴我她為什么突然失蹤?她心中想著的只是報仇,我們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我們不在乎梁文靜是死是活,而她只想梁文靜死。”
喬薇道:“您懷疑她把材料送給了市裡?”
“不然呢?市裡為什么會主動出面促成木蘭集團收購恩恆?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把梁文靜先剔除出恩恆,負面影響最小化,然後再騰出手來對付梁文靜,我可不想到手的鴨子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