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差不多三個月，使得葉銘即使在寒冬時節也落不下真正的清凈。

這邊他還沒有和伊塔討論出天環工程的施工誤差為什麼會異樣的原因，沒過一會，霍來恩老爺子便親自找上門來了。

如今的老爺子已經年過七旬，頭髮也變成了滿頭銀絲，但精神卻一如既往地好，臉上更是絲毫看不到老人斑的跡象。這表示，人類的抗衰老工程確實已經初見成效。

“教授，這麼大的雪啊。”葉銘把霍來恩教授請進樓下的會客室，親自給他煮了一杯咖啡。

“這點雪算什麼，我見過更大的——東北你去過沒？”

“沒有。”

“我去過，東北那才叫下雪。”霍老爺子也不客氣，將外套脫下搭在一張空着的椅背上靠近暖氣，捧着咖啡，目光灼灼地望着葉銘：“這幾年，我一直在思考個問題，我們會不會走錯路子了。”

葉銘怔了一怔：“這話怎麼說？”

作為物院成就最高的兩位大佬，葉銘和霍來恩教授帶的課題組很多，工作也很複雜，涉及了相當多的領域，但他們兩個真正合作並持續了十幾年的領域只有一個，就是構建多維空間的完全坐標。

一旦這個坐標完全構成，那麼人類就可以輕鬆地在各個不同的維度之間進行“穿越”。

現在的問題是，人類雖然掌握了從三維到四維世界的方法，但想要從四維世界回到三維空間，卻是毫無辦法。

為此，葉銘和霍老爺子早在十幾年前，就着手各種工具和理論的構建，試圖來完善這個多維空間的坐標系轉換工程。只是直到現在，進展都十分的緩慢。

“我們一直都是嘗試先構建理論，再用理論指導實踐的方法。”

葉銘點頭，這個是過去近百年物理學界的通行方法了。

“但我們現在最強大的工具，不是理論的頭腦。”霍老爺子指了指自己白髮蒼蒼的腦袋：“而是工程力量。”

頓了頓，他又指了指葉銘：“好吧，你的腦袋要聰明一點，但你又不能將全部精力都用上。”

聽到這裡，葉銘便輕輕咳了一聲，不好意思起來：“老爺子，會不會還有種可能，我們太着急了？”

葉銘說的是實話，他雖然有“系統”的幫助，但和系統都相處二十來年了，他早就把系統的本領摸了個遍——他必須承認，系統確實是一個強大的知識庫，同時擁有強大的邏輯，但同樣的，系統終究還是一個系統。

本質上，系統是通過對他進行各種知識體系的啟發來使人類的科技獲得提升。

最重要的一點——這個提升，是有上限的。

而人類的想象力，或者說展望，是沒有上限的！

譬如構建多維空間的完全坐標這一理論，就超出了系統的能力範圍。

以前葉銘還覺得，可能是由於自己的等級太低，導致了他無法獲得更高級的提示，但現在……他的理論已經九級，經驗值很快就到10級，而工程更是已經到了十級——到十級的時候，因為沒有任何的特別反饋，只是給了大量如今葉銘已經用不着的兌換點，以至於，葉銘都完全沒有把它當回事。

在這樣高的等級下，葉銘依舊無法從系統中獲得更多關於多維空間完全坐標的幫助。

這只能說，該理論，超出了系統的上限。

要不就是系統也設定了權限，認為人類達不到，或者不配達到這樣的高度。

因此，對於構建完全坐標這個事，葉銘並不十分着急。

人類只要能夠生生不息地繁衍下去，總有一天會認清多維空間的本質，成為最至高的文明。

“我必須承認，我有點着急，但伱聽我說。”霍來恩教授沉聲道：“我們換個方式，從工程入手。”

“怎麼入手？”

“我們，是不是可以嘗試進入二維空間？”霍來恩教授死死地盯着葉銘：“從三維進，從二維出，獲取數據後，總結出經驗和參數，然後再運用到四維空間。”

葉銘愕然，片刻後，片刻後，他身軀瞬間坐正：“進入二維，目前我們用的是二維化技術，它是沒有辦法再取出來的——就算可以取出來，但那已經無法復原成三維的物質形態了，能夠跨越維度傳遞的，只有信息和能量。”

“所以，如果我們構建一個強大無比的力場來維持形態呢？”

“你指的是把空間膜護盾用在要放進二維空間的物質上？”

“不一定是空間膜，只要是強大的力場就行，引力場當然最好。”霍來恩教授說著左右瞥了一眼，起身找了張葉小夕的畫圖紙放在桌上，隨後他又在衣兜里摸了幾下，掏出了一顆瓜子，最後將瓜子放在紙上。

“瓜子就是運載器，紙就是二維空間面。”

葉銘盯着瓜子和紙，眉頭微皺。

他明白霍來恩教授的意思了。

通常情況下，這一粒瓜子一旦接觸到二維面，就會進入二維化的過程，該過程且無法逆轉。

現在霍老爺子的想法就是，讓瓜子避免二維化，保持完整的形態進入到紙的內部，然後再出來。

由於這是三維對二維的操作，因此人類可以輕易地站在“高維”的角度，來觀察所有的現象，獲得所有的參數。

沉默思索良久，葉銘緩緩點頭。

“可以試一試。”

“如果成功，那麼我們最起碼就可以獲得二三維空間的坐標參數！”霍來恩老爺子眼中光芒四溢：“只要多維度空間講道理，那就可以用來推論三四維，四五維，五六維……”

“行，那我們就搞個報告，準備看在什麼地方實驗一下。”

“最好找個大的二維面。”

葉銘：“……目前最大的二維空間約束器還在建設中，而且還出了點小異常。”

霍來恩教授一怔：“什麼異常？”

葉銘便一五一十地將彭小飛發現的問題給霍老爺子描述了一遍，為了防止霍老爺子覺得這是小題大做，他還調出了過去艾塔負責的所有工程的最終數據誤差報告，形成了一完整的線狀趨勢給老爺子看。

這樣對比之下，這次彭小飛發現的誤差確實就顯得“不精確”了很多。

於是霍來恩教授也和葉銘討論了起來，只是兩個人假設了半天，最終也沒有能夠想出足夠信服的理由——在排除艾塔出問題之後，最大的可能就是木星的引力可能悄然發生了變化。

好在現在影響不大，或者說幾乎沒有什麼影響，於是葉銘便打算讓施工方那邊對木星的引力來個持續的長期的觀測，同時對木星的活動也進行重點觀察，看木星內部是否出現了什麼細微的變化。

然後……剛送走霍來恩老爺子，葉銘就聽到了外面周向南對葉小夕誇張的讚美聲……

得，看來今天他是沒辦法清凈了。

……

一周後，對天環工程極為上心的葉銘還是前往了木星，見證了第一期工程的順利合攏。

當看到整個天環依次亮起藍色的測試燈後，站在葉銘身旁的指揮的彭小飛長呼了一口氣，轉身望向葉銘：“還好，幸不辱命。”

“小飛哥，辛苦了。”葉銘呵呵一笑，用力在彭小飛肩膀上捏了一下：“回地球我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