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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雪斷斷續續地下,到下午天氣放晴,地上的積雪開始融化,溫度比下雪時更低了一些。

路上行人裹得嚴嚴實實,步伐匆匆,奔向不同的方向。

陸國銘沿着曾走過無數遍的街道,漫無目的地行走。

上午結清了工資,他從鐘鼎國際商場出來,獃獃地在廣場上站立許久,望着遠處近處高低錯落的建築,內心一片荒蕪。

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爬上來,全身都忍不住戰慄。

幹了四年多的工作說沒就沒了,偏偏他無處申冤。

陸國銘一邊走一邊在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到了他這個歲數,短期內想找到合適的工作太難。家裡不能指望夏竹一個人掙錢,陸竽眨眼就要讀高三,上大學得花錢,兩個老人年紀大了,三不五時一場病都得要不少錢……

不能想,越想壓力越大。

陸國銘抹了抹凍僵的臉,頭一回生出逃避的心思,不想那麼快回家,不知道怎麼面對家裡人。

他就這麼一直走,走過大街小巷。

五臟廟餓得叫囂,他才停下來看一眼手機,下午四點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

他原本只想逃避兩個小時,誰知,一晃大半天過去了。

陸國銘抬起頭環顧四周,打算找一家餐館,先解決完吃飯問題再回去。

身處在縱橫交錯的老舊步行街,最不缺的就是餐飲店,打眼看過去,一排都是各種各樣的小炒店。玻璃門上用醒目的紅色膠帶貼着招牌菜品,每家的價格大差不差。

陸國銘隨便挑了一家,挑開厚實的棉布門帘進去。

不到飯點,裡面就一張餐桌坐了人,還是單獨的一個人,其餘的餐桌都空着。

“隨便坐,幾位?”老闆娘從後廚出來,笑着招呼了一句。

“一位。”陸國銘在旁邊的餐桌落座,仰頭看牆上貼的菜單。

老闆娘走到跟前,手裡拿着小本子和圓珠筆,準備給他點餐:“想吃點什麼?菜都是下午剛處理的,新鮮得很。”

陸國銘笑笑,先問一聲:“你們這兒大份和小份都是什麼樣的?”

老闆娘轉身給他拿了兩個盤子作對比:“小份通常是一人份,大份夠兩到三個人吃。你想多嘗試幾道菜的話,這邊建議你選小份。”

“曉得了。”陸國銘點了點頭,放心點菜,“要一個爆炒肥腸、一個尖椒炒肉、一個紅燒帶魚,再要一盤素菜,你給看着安排。”

“清炒西藍花行嗎?”

“行。”

“要喝點什麼?”

“一瓶二鍋頭。”

老闆娘寫字的手頓了頓,遲疑問道:“一瓶嗎?”

陸國銘確定:“對的。”

“我們這邊酒水可以論兩賣的。”老闆娘怕顧客不清楚,給他解釋了一遍。

“我知道,就要一瓶。”陸國銘堅持。

老闆娘不再言他,撕下一張紙去了後廚,吩咐廚師炒菜。

食材提前處理好了,只需下鍋翻炒,幾道菜出鍋沒花多少時間,一一端到陸國銘面前的餐桌上。

隔壁餐桌的中年男人端起面前的酒杯,嘬了一口白酒。許久不曾碰酒,辛辣的口感刺得他眉頭都皺了起來。

眼見陸國銘一口菜沒吃,面不改色連喝了兩杯酒,着實吃驚。

就因為好奇地盯着人家看了許久,沒注意到坐着的凳子傳來清脆的聲響,下一秒,“砰”一聲,年份久遠的塑料凳子裂開,四條凳子腿斷了兩條,直接散架了。

江學文沒防備,身子往後栽,差點摔了個人仰馬翻,也就陸國銘身手不錯,反應快、力氣大,一把拉住了他。

換了其他人,指不定兩人一塊摔下去。

人是拉住了,但陸國銘桌面上靠邊放的兩盤菜不小心被打翻,盤子掉在地上摔碎了,裡面的菜撒了一地。

“怎麼了怎麼了?”

在後廚忙活的老闆娘聽到動靜匆匆忙忙跑出來,只見滿地狼藉,毀損的凳子、摔碎的盤子、撒了一地的菜……不禁讓她懷疑兩個顧客打起來了。

江學文一言難盡地擦了擦褲子上濺到的菜湯,奔波一天的疲憊再加上此刻突發的意外,催發了一股無名火,說話聲音難免大了些:“你這店裡的凳子是不是該換了?差點摔死我,幸虧旁邊這位老哥拉我一把,不然我這老腰真經不起一摔。”

老闆娘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趕忙上前去道歉:“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您看要不這樣,二位的消費我給你們打八折。”

江學文不是非要佔便宜,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勉強接受:“行吧,再炒幾盤菜過來。”

“哎,您稍等。”

老闆娘拿掃帚清掃了地面的垃圾,給他搬了一把自己坐的木椅。

江學文剛坐下,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還沒給人道謝,轉身面朝陸國銘,臉上堆滿笑:“剛才真是太感謝你了,多虧你及時扶住我,不然我這一下得進醫院。”

陸國銘擺了擺手,笑道:“舉手之勞。”

江學文剛才就注意到他了,知道人家一口菜沒來得及吃,還因為幫他打翻了自個兒桌上的兩盤菜,略一沉吟,他提出:“不嫌棄的話,一塊拼個桌吧,我也剛吃。”

陸國銘哪好意思因為一個隨手之舉占人家便宜,當即出口婉拒:“不了……”

江學文不容他拒絕,把自己桌上幾盤菜端到他桌上,椅子往他那邊挪了一點,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我先干為敬。”

陸國銘盛情難卻:“太客氣了。”

“哪裡哪裡,應該的。”江學文給他也倒了杯酒。

兩人碰了一杯,都沒再喝得那麼急,淺淺啜了一口。

老闆娘添了幾道下酒菜過來,兩個年紀差不多的男人邊吃邊喝邊聊,話題從子女教育聊到生活工作。

陸國銘憋了滿肚子的話不知道跟誰傾吐,幾杯酒下肚,話匣子打開,他一股腦將這幾天發生的事全倒了出來。

江學文聽得唏噓感嘆,良久,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看你不到飯點時間一個人跑出來喝悶酒,想必心裡也不暢快。”陸國銘憨笑一聲,夾了一筷子肥腸塞嘴裡。

江學文擺擺頭,苦笑道:“找一位認識了幾十年的老朋友拉投資,沒拉到。人家不想冒險,想要穩定,拒絕我能夠理解,就是這心裡頭有點兒難受。”

他找的不是旁人,正是黎歡的丈夫沈輝明,也就是沈黎和沈歡的父親。

江家和沈家的交情起源於孫婧芳和黎歡的閨蜜情,兩家的孩子又是同一年出生,兩位孕媽從交流孕期心得到養育經驗,一直保持着友好親密的關係,兩家往來頻繁。

早年,江家舉家遷至北城,生意做大,在那邊定居。沈家派黎歡過來借了筆錢,在本地開了一家酒樓,名叫“逸香食府”,也是運氣好,趕上了好時候,再加上請的廚子手藝一絕,名聲打開後,酒樓越開越紅火。時至今日,提到曨山縣裡排名前幾的餐廳,必有“逸香食府”一席之地。

沈家這些年應該積攢了不少錢,拿出來一筆做投資不會對原有生活狀態造成任何影響,反而還有可能更上一層樓。

他做了完整的企劃案,拿給沈輝明看。

沈輝明沒看完就直白地表示自己是個大老粗,只懂如何經營餐館。涉及度假山莊,業務範圍太廣,他無論如何也沒那個能力。

江學文說了,他會負責管理運營,現在正缺資金。

沈輝明委婉地拒絕了。

從沈家出來,江學文連日來的信心備受打擊,心裡不痛快,便走進這家小餐館,想喝一杯再回去。在家裡,孫婧芳看得嚴,為了他的身體考慮,是不允許他碰酒的。

陸國銘聽得雲里霧裡:“簡單來講,就是借錢沒借到?”

江學文一怔,發出一陣爽朗笑聲:“是這麼個意思。”

陸國銘安慰:“慢慢來吧。”

一頓尋常的晚飯,因為兩個中年男人聊得投機,好似在吃年夜飯,散場時天都黑了。

陸國銘酒量好,論斤喝都沒事,出來吹了陣冷風,腦子就清醒了,望着熱鬧起來的街道嘆了一口氣。

江學文酒量不如他,下個台階東倒西歪。

陸國銘問他:“你怎麼回去?”

“我住曨山高中附近的小區,打個車就回去了。 ”

曨山高中的位置陸國銘很清楚,陸竽在那裡讀書,他送過她幾次,距離這條街不算特別遠。

兩人臨走時留了聯繫方式,約着下回有空再喝一杯。

陸國銘目送人坐進出租車,轉過身朝車站走去。

這個時間,縣城直通盧店鄉的最後一趟班車早開走了,他得轉車,先從縣裡坐車到鎮上,再搭乘鎮上的小麵包車回鄉下。

------題外話------

這章就是鋪墊啊鋪墊,能猜到走向吧?

所謂禍福相依,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以後我們老陸就是度假山莊的老闆之一啦。

然後,這兩個老夥計處着處着,處成了親家……_(:3」∠)_

老陸:……咋回事,你兒子?

江爸爸:……啊,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