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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李宏鳴應答一聲,放下卷子出了教室,“鄒老師,找我什麼事?”

班裡的學生伸長脖子朝外面張望,前來叫人的是他們的生物老師鄒廣平。大冷天腦門上出了一層細汗,微胖的身軀裹着深灰色毛衣,許是來得匆忙,外套忘了穿。

兩位老師走到走廊盡頭,鄒廣平一臉焦急地跟李宏鳴說著什麼。

陸竽孤零零地站在講台上,如芒在背。

坐在第一排的方巧宜嗤笑一聲,一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她出醜。

“不會寫就下來唄,難不成還要留在上面唱大戲?”她壓低嗓子嘲諷,“簡直要笑死人了。”

“刺啦”一聲,從後面傳來,像是凳子被挪開的聲響。

前面的同學沒看到,可後面的同學看得清清楚楚,江淮寧一手撐着桌面,站起身來,長腿跨過陸竽的凳子,頎長的身影從過道竄到講台上。

底下一陣嘩然。

原本注視着外面兩位老師的那些視線都收了回來,齊刷刷地看着講台,只見江淮寧從講桌上撿了小半截粉筆,站在陸竽邊上,一臉冷靜地寫解題步驟。

他手上動作快得眼花繚亂,一個個數學符號從粉筆頭下流淌而出。

生怕老師突然折返,江淮寧中間沒有絲毫停頓,一氣呵成,寫完了看也沒看,隨手一扔粉筆頭,拽着陸竽下去了。

洒然的背影,引得班裡女生臉紅心跳。

處在青春躁動期的少年們目睹這一幕,也是瞬間就沸騰了,起鬨聲此起彼伏。

“卧槽卧槽,校草在幹嗎,演偶像劇嗎?”

“這誰頂得住,英雄救美帥死我了。”

“上次玩遊戲那事兒我可還記着呢,哈哈哈,校草是不是對語文課代表有意思啊?那幾個班花追他,他都不理人家。”

“勁爆啊。”

唯有陸竽,好似游離在現實世界之外,從頭到尾像是做了場夢,虛幻得很,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被江淮寧從講台上拉下來,當著全班同學的面。

這也太不真實了。

江淮寧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不用謝。”

陸竽眼睫顫了下,抬眸看過去,他輕輕揚了下眉,唇邊是陽光恣意的笑。

“靠!”沈歡煞風景地爆了句粗口,轉過身來沖江淮寧豎大拇指,“你可真是秀得飛起了哥們兒,還能這樣?”

“吵什麼?!吵什麼?!”

李宏鳴一腳踏進教室,臉色比外面的天還陰沉。

他就出去說了幾分鐘的話,教室里吵得玻璃窗都要震碎了,竟然還有人尖叫。這幫學生簡直無法無天了!不知道這是在上課?

眾人還沒從剛才那幅畫面帶來的衝擊中緩過神來,神色各異,看着有幾分滑稽可笑。

李宏鳴沒細究他們吵鬧的原因,只是單純的生氣:“太不像話了!你們哪有一點學生的樣子,一個個多大的人了,還需要老師寸步不離維持課堂紀律,說出去不怕被人笑掉大牙?你們去看看小學生,他們都比你們自覺!”

“是是是,老師快講題吧,再不講就講不完了。”

後面有男生頭鐵地回懟了一句。

“下節生物課,你們生物老師臨時有點事去醫院了,改成上數學,所以下節課接着講卷子,不用擔心講不完。”李宏鳴沉沉地出了一口氣,走回講台,緩緩抬眼掃視底下的學生,“我們接着看這道題……到哪道題了?”

他被氣糊塗了,半晌沒找到講題的狀態。

“黑板上那道題!”下面的學生高聲回答。

李宏鳴側過身,凝視着黑板上跟雜草一樣亂飛的字跡,半眯着眼細細辨認。

有人憋不住偷笑,大家心照不宣,一時間,低低的笑聲在課桌間盪開,隱秘又曖昧的氣氛無聲蔓延。

陸竽聽見了,只覺得難為情,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

李宏鳴自然不懂他們在笑什麼,忍耐着看完步驟,拿粉筆在旁邊打了個對鉤:“方法是對的,過程過於簡潔。幸虧這是道選擇題,要是道大題,這麼寫是要扣分的。”

“哈哈哈——”

偷笑已經滿足不了大家,有的直接笑出了聲,目光頻頻往江淮寧和陸竽的座位掃。

江淮寧早已習慣被人圍觀,一臉坦然無畏,由着別人打量。陸竽就不同了,臉皮兒忒薄,這會兒兩邊臉頰紅透了,好似打了兩團腮紅,頭埋得低低的,努力降低存在感,只想變成透明人。

李宏鳴臉色一沉,皺着眉嘶了一聲:“我說你們班今天怎麼回事兒?靜不下來了是吧?講個題有什麼好笑的?”

一聲比一聲高的質問,勉強壓制住了這群作亂的學生。

後半節課安然無恙地度過了,鈴聲一響,李宏鳴沒走遠,拿了隨身帶的保溫杯,站到教室外的走廊上透氣。

陸竽感到解脫,脊背松垮下來,軟軟地趴到桌上,臉朝下,手臂環抱住腦袋當起縮頭烏龜。

肩膀被人輕碰了一下,陸竽側了側頭,露出小半張臉,聲音鬱悶不已:“幹什麼?”

“危機都解除了,你怎麼還這麼喪氣?”江淮寧面朝右邊坐,兩條長腿敞着,左手搭在課桌上,笑得人畜無害。

“別說了,丟臉死了……”

陸竽重新把臉藏起來,羞憤得無法用言語形容。

腦海里每播放一遍課堂上那一幕,她就尷尬得汗毛倒豎。

“哪裡丟臉了?老師又沒有罵你。”江淮寧覺得她羞紅臉的樣子尤其可愛,低着頭湊過去說話,壓低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別樣的溫柔,像是在哄人。

陸竽不看他,心說,比起被同學們笑話,我情願被老師罵一頓。

教室後面,顧承從過道回到位子,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前面。視線里的男生俯低上身,一張俊逸的臉上染着溫和笑意,遠遠的就能看出他是在用盡心思逗人開心。

顧承杵在那裡一動未動,黑白分明的眼裡鋪滿了陰霾,手裡的卷子被他揉作一團,粗暴地塞進抽屜里。

同桌見狀,驚詫道:“承哥,下節課老師還要接着講卷子,你這……”

“滾。”

顧承臉色冷凝,沒好氣地打斷了他。

同桌訕訕地縮了縮脖子,想不明白他這股氣來自何處,難不成因為被老師罰站,心裡不爽?

——

過了星期三,不愁星期天。是學生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一晃眼,到了周五,下午放學後,班裡的學生作鳥獸散。陸竽坐在教室里等黃書涵,跟她約好了出校門逛一會兒。

等待的時間裡,她做了幾道完形填空。

“陸竽。”

黃書涵從對面樓繞過來,站在教室前門叫她。

陸竽蓋上筆帽,將英語報紙摺疊兩下,夾進英語課本里,起身拉上外套拉鏈,兩手揣進口袋,一蹦一跳到了黃書涵跟前。

今天依然是刮大風的陰天,連着好幾日沒見着太陽,心情都要抑鬱了。出了學校,打車到附近的亮堂堂的商場里逛一圈,整個人的心境都變得開朗起來。

兩人先在二樓扶梯口的一家店裡吃了面,再去四樓書店看書。

陸竽翻着雜誌,手肘被黃書涵推了一下:“我想買這兩套書,有點貴,錢沒帶夠,你借我點兒唄。”

陸竽看她手裡的書,是兩套古言,大長篇,一套里有五六冊。其中一套書的書封上寫着已被改編成電視劇的宣傳語。

“可以啊。”陸竽摸出口袋裡的錢包,“要多少?”

“等會兒結賬的時候再說。”

陸竽把錢包重新塞回口袋,合上手裡的旅遊雜誌,放回原來的位置。

今天周五,各大學校放學都早,書店的木地板上坐着一堆小孩,腦袋湊在一起看漫畫、故事書。陸竽想到陸延也喜歡看課外書,給他挑了幾本合適的。

兩人一塊去結賬,黃書涵看時間還早,問她還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陸竽突然冒出的一抹念頭,驅使她走進隔壁的精品店鋪。黃書涵兩手抱着一摞分量不輕的書,跟在她後面進去:“你要買什麼啊?”

“隨便看看。”

嘴上這麼說,陸竽進去以後目光四下逡巡,穿過兩排貨架,直奔最裡面那個擺放着各色毛線的貨架,認真挑選顏色。

黃書涵隨即明白過來:“你要織圍巾?”

陸竽訝異地看着她:“你怎麼知道?”

“呵,織圍巾這項活動最近風靡全校好吧,我們班女生都玩出花樣了。”黃書涵聳聳肩,“我跟着湊熱鬧,織了兩個晚上就放棄了。”

“很難嗎?”陸竽只看張穎織過,很複雜的樣子,沒親自嘗試。

“難倒是不難,我這人就是缺乏耐心。”

陸竽哦了聲,拿起兩個顏色讓她幫忙參考:“你說黑色和深藍色哪個更百搭?”頓了頓,她抬手一指,“還有那個灰色也不錯。”

“你什麼審美哦,選這麼老的顏色。”黃書涵單手抱書,指着貨架上另外幾個顏色的毛線,“米白色和酒紅色不好看嗎?那邊那個淺駝色也很好配衣服。”

陸竽不言語,還在對比手裡的兩個深色毛線團, 最終選了深藍色。

可是,要買幾卷呢,她犯了愁,扭頭諮詢黃書涵:“織圍巾一般要用幾捲毛線?”

“五六卷吧?看你想織多長的。”

陸竽想着圍巾肯定是越長越暖和,能繞脖子好幾圈,於是買了六捲毛線,而後去挑織圍巾的木棒針。

結了賬,東西裝進一個紙袋裡,陸竽拎着往外走。

黃書涵落後兩步,走着走着突然一頓,福至心靈道:“我說陸竽你該不會是給哪個男生織的吧?”

------題外話------

o(n_n)o哈哈~,黃書涵好會猜哦。

*

我想起上學的時候,有段時間班裡也很流行織圍巾,我跟風買了工具,晚上靠在床頭織啊織,結果不小心睡著了,不鏽鋼的那個針差點沒把我戳死……_(:3」∠)_

到現在,仍然不會織,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