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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李東揚的辦公室出來,陸竽感覺脫了一層皮,一想到還要打電話給夏竹,讓她明天上午來一趟學校,她就頭疼欲裂。

江淮寧再次跟她道歉。

她咧了咧嘴角,想要表示不在意,可心裡實在沮喪,以至於她的笑容看起來像戴了小丑面具。

陸竽不知道該怎麼跟夏竹說這件事。

她和媽媽一向無話不談,一點小事她都能說得巨細靡遺,可這種事讓她怎麼開口?

曨高一般不開家長會,上次被請家長是在初三,她考了年級前十,她記得很清楚,當時她是年級第二名。學校召開表彰大會,夏竹作為優秀學生的家長,被請上台與孩子以及校領導合影。

表彰大會多光榮,夏竹站在主席台上,紅光滿面,摟着她的肩對着鏡頭開心地笑,身後是拉長的紅色橫幅。

可現在呢,因為“犯錯”被請家長。

陸竽一晚上嘆了無數聲氣,到宿舍後,她又開始頭疼了,拿着手機推開陽台的門,站在窗前醞釀。

最終,電話被她撥了出去。

“喂,竽竽,昨天才給我打過電話,怎麼今天又打?想媽媽啦?”夏竹永遠是那麼的溫柔包容,符合孩子心目中關於慈母的一切想象。

自從陸竽住校,一個星期給家人打一次電話的規律幾乎沒變過。昨天星期五,她已經給夏竹打過電話,所以此刻夏竹看到她的來電感到很驚訝。

陸竽支支吾吾,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夏竹覺察到她的異常,沉默了數秒,聲音越發柔和,帶着奇異的安撫力量:“遇到什麼事了?跟媽媽說,不要緊的。”

陸竽這才有勇氣講述事情的起因經過。

“啊?早戀?和江淮寧?你倆?”

太過吃驚,夏竹說出口的話一句比一句音量大,語氣是滿滿的疑惑。

江淮寧那孩子她見過不止一次,和她家陸竽是同桌。不過聽陸竽說,這學期人家因為成績太優秀被調進最好的奧賽班,不在八班。但他們的關係並沒有因此生疏,反而一直很好。江淮寧在學習上給了她很大的幫助,她女兒每次提到江淮寧,眼裡都是光,話里話外對他特別崇拜。

她對那個男孩子的印象也非常深刻,樣貌好,懂禮貌。加之如今陸國銘和江學文搭夥共建度假山莊,兩家來往密切,她對江家一家人的印象都很好。

“沒有早戀。”陸竽一張臉紅得滴血,哪怕夏竹看不見,她也感到難為情,“是老師誤會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別擔心。”夏竹不再多問,柔聲答允,“明天周日,我不用去廠里上班,有時間的。”

陸竽肩膀軟塌塌地耷拉下去,心頭堵塞的感覺散去一些。

可是,當她想象明天夏竹來到學校,將會遭受來自李東揚的責問,她的心瞬間又提起了幾分。

今晚恐怕沒辦法睡個好覺了。

——

清晨的氣溫沒那麼炎熱,夏竹在清涼的白底藍碎花的連衣裙外套了件針織開衫,乘坐早班車前往縣城。

頭一次因為孩子出問題被請家長,夏竹心裡沒有責怪孩子的意味,更多的是新奇,以及思索着待會兒見到老師該怎麼說。

陸竽什麼性子她清楚得很,早戀是不可能的。

好巧不巧,她在校門口下車時,遇到了同樣被請來學校的江學文夫婦。

外來車輛進出校門審查比較嚴格,駕駛座上的江學文下了車,前去同門衛交涉,登記訪客記錄。副駕駛的車窗降到底,孫婧芳笑着招手:“陸竽媽媽,上來坐吧,我們一起進去。”

江學文填完登記冊上的各項信息,門衛看完就給通過了。

摺疊式柵欄門向一旁移開,他開車載着兩位女士前往高二教學樓。

車子緩緩停在樓前花壇邊,三人先後下車。

江學文今天沒那麼忙,剛好閑在家裡,孫婧芳便拉着他一起過來。以往江淮寧學校里的一應事宜,皆是由孫婧芳出面處理。

這回不一樣,孫婧芳說:“這次你兒子是因為早戀被請家長,我一個人應付不來。”

江學文糾正她的措辭:“你兒子說沒有早戀。”

“沒有早戀能到請家長的地步?那肯定是有這方面的問題。”

江學文辯不過她,於是答應陪她一同前來。

都是為著孩子的事情來學校的,夏竹的性子又一貫軟和,見了人家夫妻倆的面還有些不知所措。

氣氛就這麼不尷不尬地蔓延到辦公室。

李東揚面對學生家長,全然沒有昨日的威嚴恐怖低氣壓,一張不怒自威的臉掛着不怎麼自然的和氣笑容,先給三個家長沏茶,請他們到沙發上落座。

一邊泡茶,一邊娓娓道來請他們過來的目的。

事情的原委家長們已經從各自的孩子那裡聽說了,只不過李東揚說得更為詳細,他們便認真聽着,沒有插話。

李東揚原本打算只讓陸竽的家長過來,根據從教多年的經驗,一般這種事情,女生的思想工作比男生好做。他想跟家長聊一聊,讓家長多留意孩子的狀況,現階段最重要的是學習,有些事能避免最好避免。他們眼下正讀高二,屬於最適合拼搏的時期。如果是高三階段發生這樣的事,他絕對不會採用這般強勢的處理方式。

江淮寧那小子看着溫和,脾氣也是犟,堅持要請家長就請他的,不必請陸竽的。

他權衡了下,索性把兩位學生的家長都請過來了,敞開了聊。

不一會兒,杜一剛也過來了。

李東揚正好泡了一壺茶,順便給他也倒了一杯。

杜一剛受寵若驚地雙手接過,只聽李東揚態度坦誠:“事情我已經問清楚了,或許還沒到需要強行干預的地步,但目前是關鍵時期,容不得行差踏錯。我希望家長能夠重視起來,跟學校老師一起監督。將來學生高考能考出好成績,上一個好大學,那要再想怎麼樣,我這做老師的就管不着了。”

他說得句句在理,夏竹聽進了心裡,等他說完,免不了要替陸竽解釋幾句:“我女兒的性格我了解,她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學習方面她從小到大沒讓家裡人操過心,我想當中肯定有誤會。兩個孩子關係好,經常一起學習,但他們絕對沒有早戀。”

頓了頓,她艱難地開口:“我覺得矯枉過正也不太好。本來沒什麼,若是像看犯人一樣監視着,反而有可能不利於學生的心理健康和學習狀態。”

“你說得對。”孫婧芳跟她想法一致。

杜一剛聽出兩位女士話語間的熟稔,心有疑惑:“二位認識?”

孫婧芳笑了笑:“我丈夫和她家的先生目前算是合伙人,一起做生意。我們兩家也比較熟,兩個孩子的關係自然親近一些。”

李東揚和杜一剛都有些意外。

昨天怎麼沒聽江淮寧和陸竽提起過?

兩家既然相熟,有些問題就另當別論了,總不能攔着不讓人私下裡頻繁往來。

孫婧芳見兩位老師在沉思,憋不住心裡話,嘀咕道:“就算兩個孩子戀愛了,只要不影響學習我覺得也沒什麼。早戀既不是洪水猛獸,也不是違法犯罪的事兒,如果正確引導,還能互相激勵着共同前進呢。”

兩位老師齊齊失語。

願意是想家長配合老師對孩子進行管理教育,沒想到兩邊家長都不怎麼當回事,還企圖說服老師不要管得太嚴。

江學文推了推妻子,給她遞了個眼神,示意她不要亂說。

孫婧芳佯裝沒看懂他的暗示,自說自話:“我就是覺得,咱們不該把早戀這件事妖魔化,沒想象的那麼嚴重。”

江學文:“……”

——

從學校離開,江學文先將夏竹送到車站。

車裡只剩下夫妻倆,孫婧芳就沒了顧忌,想到什麼便說什麼,根本剎不住:“早戀怎麼了?要我說,簡直小題大做。打個比方,兩個孩子里,其中一個若是成績稍遜色一些,為了將來能跟喜歡的人考到一個大學,就得更加努力地學習。另一個勢必也會想辦法幫人家提高成績。兩人目標一致,攜手共進,這樣一看,戀愛這件事不就是正向的、積極的?反正我就一個要求,他們年紀還小,出格的事不能做,其他的隨便。”

“你凈胡說!”

江學文思想相對老派,聽不得她說這些沒邊際的話,忙不迭打斷。

話說到這裡,他心裡不免有點擔憂:“婧芳,你說咱家淮寧不會真的談了吧?”不然那個李老師能緊張成那樣?

孫婧芳一手搭着車窗邊沿,吹着舒服的風,意味不明一笑:“他倒是想。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