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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浪蕩江湖的兩人,似都在對方身上找到了歸宿,暫時忘卻了令人煩擾卻嚮往的江湖,定情於這止風谷中,兩人也約定在看盡河山美景後,完成白首之約,在陳胭脂的勸說下,慕容風凌總算是暫時放下口中所言“斬天下不平”,安心伴美而行。

可即便如此,每每路遇不平事時,姑娘仍能從身旁藍袍微蹙的眉中看出他的心思,不過姑娘更知,自己傷他那劍,傷勢仍未痊癒,且止風谷一戰,幾讓慕容風凌喪命,即便保住性命,眼下暫失內力,若動兵刃,莫說內傷複發,便是傷口崩裂,亦會留下病根。

故才勸說慕容風凌莫要再如先前一般凡遇不平之事,便要出手,可瞧着慕容風凌悶悶不樂之色,又心有不忍,便趁夜色動身,悄然而去,平息了不少不平之事。

當得翌日慕容風凌起時,聽得事已平息,面上重現笑容之時,姑娘也已暗自心寬。

又過月余,二人攜手共游至一處風景秀麗之地,沐浴春日之風,兩人一如在止風谷中同賞落日餘暉般,同行賞景。

輕握住掌心柔膩,慕容風凌貌似看景,實則心神思緒飄揚,身旁同行女子,又怎能瞧不出他的心不在焉,鳳目中機靈一現,假意嘆息:“唉...”

姑娘嘆息,將慕容風凌從思緒中拉出,忙側目問道:“胭脂,怎麼了?”

“有些人吶,甜言蜜語說得好聽,要陪我賞天下美景,實則心思頗深,明明有話要問,偏偏又忍着不說,長此以往,恐生心疾...”姑娘眉角飛揚,眸中機靈早掩飾不住。

瞧得自己心思,皆被看穿,慕容風凌沉默片刻後,終是問出心中疑惑:“胭脂,你為何一心想要挑戰凌絕榜上高手?”

姑娘鳳目中顯出一絲慌亂,但很快便鎮定下來,故作輕鬆道:“唯有這般,方能令胭脂劍名揚天下...”

於江湖中遊歷十載,怎能不查,眼眸稍轉,慕容風凌已然洞悉,卻未點破身旁姑娘的謊言,只是含笑開口:“若有一日,胭脂劍名揚天下,可願隨我同隱江湖...”

姑娘聞言,眉眼皆笑,打趣道:“你這性子,還隱退江湖?月前見那些人行惡,你是不是又想出手?若非我在旁阻攔,以你現在功力,一旦內傷複發,怕是連命都要送掉...”

“是是是,若非陳姑娘俠骨柔情,救我於為難,怕是我這多管閑事之人性命難保,萬幸我身旁還有陳姑娘,暗中替我料理了那群惡人,幫了無辜之人,以全我心中俠義之情...”接過身旁姑娘話來,慕容風凌眼中滿是愛意,隨聲附和道。

“那是自然,總不能真讓咱們慕容大俠帶傷出手吧,了結那群惡徒還則罷了,如若咱們的慕容大俠被宵小之徒所傷,傳了出去,豈不令人笑掉大牙...你這心胸狹隘,醉心武學的名聲豈不更臭?”姑娘心中微詫,自己暗中行事,早被他看穿,嘴上不饒他,實則卻是滿滿的關切之心,不待藍袍開口回應,撇了撇嘴繼續問道。

“你這樣,便是武學造詣再高,又能如何,一人之力,想要拯救天下如此多受苦之人...”言至半時,似是瞧見藍袍眼中微顯的落寞之色,將剩下半句“難如登天”硬生生咽回肚中,話鋒一轉。

“與其如此,不如...”

慕容風凌瞧向姑娘,接過話來:“不如開宗立派,廣收門徒,如此一來,怎能實現心中抱負,是嗎?”

相愛之人,心意相通,姑娘笑如春風中綻放的花朵:“慕容大俠果然洞悉一切,小女子笨拙心思,全被慕容大俠看穿了。”

話音才落,卻見身旁慕容風凌搖頭輕嘆,姑娘笑容略消,好奇問道:“怎麼?連咱們慕容大俠,也有為難的時候...難不成是在擔心現在名聲,難收得到得意門人。”

見慕容風凌依舊搖頭不語,姑娘寬慰道:“莫要擔心,旁人不曾見到止風谷一戰,我卻見得,那唐九若非得你提點,怎能敗你,只待你傷勢好了,我陪着你同下江南,定將止風谷中失了的名聲再奪回來,待那時,再創宗門,自然...”

“胭脂...”姑娘話音未落,卻聞慕容風凌開口輕喚自己,不由止住語勢,好奇側目望去,卻見他已是滿面凝重,繼續開口。

“你這法雖好,可你要知道,世上最難測的,便是人心,如收的是心懷俠義之人還則罷了,如是收入了居心叵測之徒,我們便成了這世間罪惡的源頭。”

聽得慕容風凌之言,姑娘亦覺有理,側目便瞧見他眸中閃出點點星光,知他心中已有了主意,於是開口笑道:“你既有了主意,何必故作高深,快快說來罷。”

慕容風凌見胭脂已然看破自己,面上凝重消去,重現鎮定之姿,輕聲言道:“開宗立派,不是不可,只需略改變些,或能盡咱們綿薄之力。”

姑娘聞言,鳳目稍亮,帶幾分期待問道:“哦?如何改變?”

“咱們選一處隱秘之地,招門徒,設牢籠,探江湖中惡徒行蹤,遣人擒之。”慕容風凌緩緩說出心中設想。

“既是惡徒,不如斬殺當場,為何要擒回,更何況一路返回,說不定橫生變故。”姑娘似對藍袍所言甚為不解。

“開宗立派,所收之人,定時良莠不齊,藉此法正可一測他們真心,且人生在世,難免行差踏錯,便是惡徒,也要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如是不願改過,再殺不遲。”

聽至此,姑娘方知身旁藍袍的良苦用心,鳳眸中頓滿傾慕,可轉念間,又想起自己欲往之地,正適合他口中隱秘之所在,自己正是想以挑戰之法,提升武境,好一闖那傳之地,眼下有他在旁,如能同往,豈不一舉兩得。

權衡一二,抬鳳眸轉向藍袍俊逸面龐:“我知道有個地方,符合你所言隱秘之所在。”

慕容風凌聞言大喜,顯出笑容,連聲道:“我就知道,老天安排你我相遇,定不會讓我白白受你一劍...對了,那隱秘之地如是夠大,我想將那關押那些惡徒之地命名為惡人嶺...”

望着眼前笑如孩子般天真的男子,向自己暢言心事,姑娘的眉眼也笑成了彎月,正欲上前將那地方說於他時,卻見眼前春日美景,竟開始不住閃爍起來,沐浴身上的溫暖的春風也瞬間寒冷刺骨...

再望向眼前這位凌絕榜上赫赫有名的年輕名俠,那俊逸的面龐已逐漸失了生動,終與冰榻之上靜靜躺着的藍袍相融。

周遭之景也隨之而變,重回寒冷冰室之中,攥住自己手兒的溫暖手掌也已變的冰寒,那身藍袍依舊,但卻因常年處於冰榻之上,盡染冰霜,當年俊逸的面龐雖仍俊朗,卻無一絲生機,那張對自己說出過無數蜜語甜言的雙唇緊閉...

矗立冰榻旁的紅袍,伸手脫下殷紅面具,顯現的一張絕世容顏,但那雙鳳目眼角,卻已隱隱顯出幾分歲月之痕。

美人依舊,卻漸遲暮。

脫去掌上殷紅手套,靠近冰榻,此刻冰室之中,再無慕容谷主,唯有剩當年那身披胭紅斗篷的姑娘。

足尖輕點,紅袍一躍,身形已顯冰榻之上,屈膝俯身,側身躺下,靠近那張已無生機的俊逸面龐,似在自言自語,更似在向他訴說。

“風凌,放心,雖是殘篇,已能令你不死,只要尋到另外的殘卷...死而復生,便不是痴心妄想...你不是要看盡人世間的美景嗎,不是想以手中劍斬盡世間不平事嗎...你心中之願未了,我也不會讓你離我而去...”

許是冰室之中,冰寒愈盛,口中訴說著,鳳目之中淚水,滑落眼角,化作晶瑩冰珠,墜落冰榻之上,發出清脆之聲,回蕩冰室之中。

“慕容谷中一切,仍是你所願一般,惡人嶺中皆是行惡之人...”

訴至一半,似又想起自己對谷中所改,忙又補充道:“不對不對...並非胭脂要刻意而為,只不過是依殘篇之法,血丹鎖魂,還需輔以還魂之法,方能令你復生...所以惡人谷中...或許有無辜之人...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誰能想到,近些年令江湖眾人聞之色變的慕容谷主,於小小冰榻之上,竟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正不住地向毫無生氣的活死人道歉,言至最後,似又想起什麼,急忙開口。

“對了,還有件事差點忘了告訴你,我本以為,能得那殘篇一卷,已是莫大機緣,卻不曾想,竟讓我尋到了仙卷門人...你放心,無論用什麼法子,我都會問出其餘殘篇的下落,等你復生之後,咱們同修仙法,將來做一對真正的神仙眷侶,廝守永生...”本是側身躺於藍袍身旁的女子,已不由坐起身子,憧憬着美好未來。

可眼前藍袍似並未給她憧憬的時間,俊朗面上悄然顯出腐爛之相,似這滿室冰寒也無法阻擋。

女子早已料到,鳳目之中並未顯出急切之色,反是從容於紅袍中取出先前那枚得一眾女弟子內力湧入其中的血丹,輕抬手掌,鳳目之中紅芒微閃,單掌緩出,掌心血丹自行懸浮而起,落於藍袍唇上稍止。

此刻的藍袍早已僵硬,無法服丹,女子再出一掌,猩紅霧氣頓出,將藍袍身軀籠入其中,前一刻還僵硬如死屍般的藍袍,在得猩紅霧氣相助後,緊閉的僵硬雙唇緩張,懸於唇上的血丹自墜而下,落於藍袍口中。

無須吞咽,入口即化,隨血丹溶於口中,藍袍俊朗面上顯出的腐爛之相,也隨之緩緩癒合...

見得此景,女子如釋重負,正欲再向藍袍傾訴一番之時,忽有所感,絕美面頰,臉色頓變,鳳目抬眸一瞬,紅袍身形頓消。

再顯之時,已然出現冰室晶瑩之門前,纖掌微抬,身後冰室之中燭台之火立時熄滅,冰寒之氣頓將冰室吞沒。

戀戀不捨,回望即將隱於黑暗之中的藍袍身影,殷紅面具重遮面頰,女子重新變回了先前威嚴冷漠的“慕容谷主”,踏步而出。

紅袍身形隨階而上之時,明明是深情之言,隨之傳入冰室之中,卻比滿室冰寒之氣,還要冷冽數倍...

“風凌你放心,無論何人,想亂了你我二人共創的慕容谷,我都會讓他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