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哥,和尚没前途,咱造反吧》 墨色江南

眾人面色微動,但無人出聲。

朱標繼續道:“我也曾懷疑自己。可我不是要你們信我,而是要你們信自己,信這世上還有不問出身的門路,還有憑本事爭一分高下的地方。”

臺下,一名身材瘦削的年輕人緩緩舉手。

聲音略顯嘶啞:“殿下真會收下我等?我們……沒有門第,沒有人薦,連一紙寒門舉薦都無。”

朱標望著那人,良久不語。

朱瀚從屏後緩步走出,語聲平穩:“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怔,拱手:“草民名梁溫,昌平人。”

朱瀚點頭:“那便記下了。梁溫,第一名入堂學子。”

眾人譁然。

梁溫雙膝跪地,額頭叩地三次,梗咽道:“謝王爺,謝太子殿下!”

朱瀚目光掃過眾人,繼續道:“這不是施恩,這是正義。你們中若有誰能以真才實學勝過京中士族,那便該得其位。”

講堂內,氣氛頓時變得滾燙。

那日之後,太學舊講堂門前人潮愈加洶湧。

許歸的講書早已成為京城新風,連王公貴胄家中的少年也偷偷溜來聽書,只為那句:

“人當自強,莫問門第。清風能起於陋巷,明月可照窮巷書生。”

而朱瀚並未久留。

他的目標已達,局已布好,便悄然退下。

那夜,王府密室之中。

石安子輕聲道:“王爺,京中那些族閥子弟,已經坐不住了。”

“坐不住,才好。”

朱瀚翻閱著天機策第二卷,輕聲道,“越躁,越顯他們虛。”

石安子頓了頓,忽問:“可太子殿下……能撐得住么?”

朱瀚放下書卷,目光如刀:“他若連這都撐不住,那也不配稱儲君。”

與此同時,朱元璋得知此事,卻並未立刻震怒,只在御書房獨自翻了一晚卷宗。

次日,他召見朱瀚。

朱瀚步入宮中,依舊坦然行禮,抬頭便見朱元璋冷冷地看著他。

“你動了太學?”

朱瀚不卑不亢:“臣弟未動,只是看見了太子該走的一步,於是推了他一把。”

朱元璋重重哼了一聲:“他若摔了呢?”

“那便說明他尚不能立國。”

“你倒說得輕巧。”

朱元璋放下玉如意,“你就不怕朝臣非議你?”

朱瀚淡然笑道:“陛下當年起於布衣,誰敢非議您?臣弟不過仿效而已。”

朱元璋忽而笑了:“你這是拿話堵我?”

“臣弟不敢。”

朱元璋卻冷冷盯著他:“那你是故意的,借太子之名,行你之謀。”

朱瀚不避其鋒,坦然道:“陛下明察,臣弟之謀,確非一人之私,而是為太子護道。”

朱元璋沉默許久,忽問:“太子……能撐下去?”

朱瀚頓了頓,回以堅定之言:“他能。”

而此時的朱標,亦迎來了真正的試煉。

春講第一輪試卷放榜之日,京中世家齊聚太學門前。

其中不少人目光陰沉,甚至有人冷笑著放言:“今日若寒門上榜,便是東宮作假,假公濟私。”

朱標親自出面,在太學臺上朗聲道:“諸位若疑,可當場查卷。東宮不避質疑,只願還諸君一個公道。”

當場開卷。

首卷,梁溫,字跡如龍蛇舞,行文沉穩,論策深遠,直指禮制弊端,卻不偏激,反而清晰條理,得分極高。

一時眾人皆驚。

“此人真寒門出身?”有人質疑。

“若不信,東宮可派人往昌平查之。”

朱標道,“若是假冒,梁溫除名,我自罰三月俸祿。”

無一人敢再言。

這一日,春講聲望暴漲,京中輿論大變。

朱標看著那張榜首名字,心中一動,轉頭對林起道:“將來太學重整,梁溫當列講席。”

林起長嘆一聲:“殿下真是……不凡。”

菜市口人潮退去已有數日,寒風裹著霜氣吹過京中巷口。

街頭酒肆茶樓間,卻仍在津津樂道著“梁溫中榜”、“太子春講”的奇事。

坊間說書人、街巷百姓,似乎忽然多了一個話頭,而東宮的名字,也不再只屬於宮牆深處。

王府中,朱瀚手負於背,立在梅林之下,枝頭殘雪,斑斑點點,似亦在思索。

“梁溫之後,”他轉頭看向石安子,“朝中那些人,怕是更要盯住太子了。”

石安子低聲道:“春講之後,東宮頗得聲望。但屬下查到,太子近日身邊多了幾位新面孔,皆是京中世家子弟,背景深厚。”

朱瀚挑眉:“誰引薦的?”

“是杜世清。”

朱瀚眉頭微皺,口中輕念那名字,隨手在石案上點了三下,回身踱步:

“杜家……京中老族,門生故吏遍佈各衙。這杜世清,自幼便在太學讀書,後被舉薦入東宮伴讀。”

石安子低聲補道:“但這人平日裡行事張揚,口風極緊,手腕也不淺。”

朱瀚眼神漸冷:“太子是泥,還未成形,若這時候給他添上斑斑雜石,日後怎立根基?”

石安子低頭:“那咱們需動手么?”

“不急。”朱瀚緩緩搖頭,“東宮該識人了。我不過是看他推窗,他若不辨天光,那也罷了。”

石安子一愣,未敢多言。

而此時的東宮正殿,朱標正對著幾張案卷微皺眉。

案上陳列著幾封東宮屬官薦舉之人名冊,有幾位出身寒門,亦有幾位出身世族。

尤以“李恪”“韓昭”二人最為顯眼——前者是禮部侍郎李方之子,後者乃京營副指揮使韓寬親侄。

兩人皆由杜世清引薦,近來頻頻出入東宮。

“李恪那日言辭甚是恭謹。”朱標輕聲道,“韓昭也算有才……但為何我總覺不踏實?”

對面坐著的林起皺眉:“殿下心中已生疑,便應先查,切莫留情。”

朱標卻搖頭:“我不欲偏聽偏信。他二人尚未露出破綻,若我先起疑,將來怎服眾?”

“但殿下所肩之事,豈容輕試?”林起直言不諱。

此時殿外腳步聲急促,一名小內侍疾步進來,低聲耳語。

朱標眉頭輕挑,隨即起身:“皇叔來了。”

朱瀚穿一襲墨色圓領袍,自外門而入,不見半點王侯威嚴,反似尋常兄長來探侄子。

朱標迎出宮門:“皇叔大冷天親來,可有要事?”

“無事。”朱瀚笑道,“只是昨夜聽人言說,東宮近日多才俊入幕,心下好奇,便來討碗熱茶,順便看看。”

朱標略一遲疑,笑著請進正堂。

朱瀚一落座便自斟自飲,掃過案上文卷,似隨意道:“這幾位……可是新入東宮的?”

朱標點頭:“皆是薦才之人,確有幾分才識。”

朱瀚不動聲色:“才識?何為才?何為識?”

朱標一怔,拱手道:“才,當有文理文章、治國之思;識,則是辨局審勢,不失本心。”

朱瀚淡然道:“這兩點,李恪與韓昭,可都曾顯露?”

朱標沉吟不語。

朱瀚放下茶盞,忽而笑了:“東宮若養人,如育梅林,要賞其花,先看其根。若根不正,春風一到,雖繁華三日,轉眼也成殘枝枯蕊。”

朱標神情肅然:“皇叔之言,侄兒謹記。”

朱瀚起身,拍了拍他肩膀,低聲道:“你有自己的判斷,但別讓人給你設了局。你是太子,不是書院司講。”

言罷拂袖離去,留下一室靜默。

數日後,一樁小事震動東宮。

東宮內庫忽失銀兩五十兩,雖不多,卻牽涉到日用開支。

查至末尾,竟牽出韓昭管事一役——雖未取銀,卻是其人擅自調庫,啟封失序,遭人私下揭發。

此事一出,東宮眾人譁然。

朱標召集屬下,面無表情坐於東宮議堂之上。

杜世清急忙請罪:“殿下,韓昭初涉內務,不諳規制,是臣未教之嚴,願領責。”

朱標靜靜看著他,良久,忽道:“調庫是東宮機要之事,誰令其動的?”

杜世清頓了頓,道:“屬下不知。”

朱標淡淡一笑,語氣卻冷了:“東宮不是市井宅門,誰都能隨意開箱查賬?若是韓昭再大半步,是不是連府庫也能隨他查驗?”

杜世清低頭,額頭隱隱滲汗。

朱標緩緩起身,朗聲道:“從今日起,韓昭逐出東宮,三年不得入仕;杜世清,暫離職一月,待查明後複議。”

眾人皆變色。

此令一出,東宮再無半點議聲。

夜色將沉,王府書房中燈火未熄。

朱瀚坐於燈下,手中翻著那本天機策第四卷,目光深沉。石安子進門通報:“殿下動手了。”

“動得好。”朱瀚閉卷而笑,“若他連這一點都處理不了,那之前一切,都是虛空。”

石安子問:“那接下來,王爺還要試他么?”

朱瀚看著窗外漫天星河,語氣悠悠:“識人之後,是御人。”

“太子不是怕心軟,而是怕用情不當。若真要執掌乾坤,他就得學會,一根草若刺入掌中,是拔還是養著?”

石安子不敢言語,半晌低頭:“屬下明白了。”

朱瀚卻輕嘆一聲:“我希望他拔草,不是拔人。”

次日清晨,東宮議事堂。

朱標負手而立,望著窗外微霜初化,緩緩問道:“昨日之事,查得如何?”

林起拱手稟報:“那批新入宮學的舉薦生,共二十三人,其中六人背景清白,另有十一人,有各部堂官子弟牽涉,餘下六人……出自杜世清一系,皆京中幾家老族旁支。”

朱標眉頭緊蹙。

“這杜世清……”他低聲,“還是不肯死心。”

林起道:“他回京之後,並未再來東宮。但屬下查到,他近日頻繁出入禮部、工部,與數位尚書舊交暗通書簡。”

朱標目光一沉:“他在佈局。”

林起點頭:“這是一盤慢棋,且不急攻,而是想在東宮根基中悄然蠶食。”

朱標忽然笑了,笑意卻不達眼底。

“那便不讓他慢。”他一字一句,“我要他快。”

林起一怔,隨即明白朱標意圖:“殿下是要他露底?”

朱標點頭,轉身坐於主位:“我要讓他自以為機巧深算,而不知其處處皆在我的掌心。”

他頓了頓,忽然道:“王叔說過——龍要御水,而不是與水並遊。”

林起肅然應聲。

當日下午,東宮忽發一道公文,稱宮學將設“才議大比”,凡三月入學之士,皆可呈文論事,若有卓異之策,將擇一人“拜於宮中,親承太子講道”。

消息一出,舉國轟動。

“親承太子講道”——此非虛名,而是“內講近臣”的潛位,雖未明封實職,但凡得此機,幾可入儲君耳目,名列儲宮親近。

杜世清聞訊,當夜召來韓家、王家兩名少主。

“此事,就是你們的機會。”

韓少主驚道:“太子……怎會突然設比?”

杜世清冷笑:“他年少氣盛,得意之餘,難免露鋒。如今風頭正勁,自然想著推新才,立新功。”

“但越是鋒芒畢露,越容易受控。”

王家少主憂道:“那梁溫……許歸……豈不是攔路虎?”

杜世清淡聲:“你們不需勝他們,只需勝彼此。太子不會再任梁溫獨秀,也不會容許一枝獨放。

此番比試,他必求多面,求平衡,誰言辭巧妙、策略靈動,才最合心意。”

韓少主沉聲:“那……我等當如何?”

杜世清取出兩卷策文:“這一篇,攻西市坊制;一篇,論京師驛役重負。你們各自研讀,改其鋒芒,弱其鋒銳,使人覺你等才中藏識、不露崢嶸。”

他目光幽幽:“你們只需做得‘像’一個有用之才,其餘由我打點。”

兩人拜服而去,杜世清負手而立,望著窗外初升夜燈,低語:

“太子啊,你要立人,我便給你人;你要立局,我便借你手布我的局。”

“看你何時知我為蛇,而非草。”

而這一切,朱瀚卻早已瞭然於心。

王府書齋內,石安子遞上一張紙條:“王爺,東宮才議,比題定了三篇:‘市坊制新議’、‘驛站馭馬之策’、‘都城守備議略’。”

朱瀚笑了:“題出得好。都是枝幹微策,不涉根本,又見才略。”

他又問:“杜世清那兩人如何?”

石安子答:“韓家那位,果然挑了‘驛站之策’。王家之子選了‘市坊新議’。”

朱瀚笑容更濃:“好個借題立身,杜世清倒真懂人心。”

他隨手翻過卷宗,露出下方一頁密筆文錄。

“不過太子也不是吃素的。”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