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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史冊,下馬威這種故事層出不群,帝王用過,將相用過,富豪用過,百姓自然也用過。

它之所以會被廣泛的應用,最大的原因就是有效。

連老婆婆都對新媳婦用這一手,孟元直為何就不能把下馬威用在這些驕兵悍將頭上?

他不但用了,還在大規模的利用。

諾大的軍營裡面,每天都有軍士的慘叫聲從裡面傳出來,孟元直的原則很簡單,不服者毆之,犯錯者毆之,看不順眼毆之……

當年張飛就是因為喜歡毆打部下,最後被部下割走了腦袋,孟元直不認為這種事會發生在他的頭上。

軍營里的軍士們大部分都是因為犯錯才被送過來的,因此,大宋提刑官不止一次的來到這座長安城外面的軍營,提供名單要求孟元直交人。

孟元直的答覆非常的簡單,那就是查無此人!

當提刑官準備闖進軍營自己按圖索驥的時候,孟元直翻臉了,一群清香谷武士將那些提刑官用棍子架起來丟出了軍營大門!

富弼陰沉着臉站在軍營外面看到了這一幕之後,悶哼一聲拂袖而去。

一位旗牌官冷冷的警告孟元直,約束好自己的部下,如果這些人敢在京兆府胡來,他不惜動用大軍圍剿!

軍營外面殺氣衝天,無數的捕快和提刑官守在外面,只要是從軍營里出去的人,他們都會仔細的盤查一遍,大有飛鳥難度的意思。

和跑出去被人家砍頭想比,軍營里遭受的那點折磨就什麼都算不上了。

更何況,孟元直揍人,只是用拳頭,下手非常的有分寸,除非是窮凶極惡之輩,他一般不會下重手。

他要的只是部下的臣服而已,因此,很多機靈的軍卒,立刻就知道該何去何從,短短的五天時間裡,孟元直的號令一旦下達,就已經沒有人敢違抗了。

和孟元直一樣,冷平,王胄,賀元伍,裴平四位新近出爐的指揮使也開始燒自己上任後的三把火。

他們燒的三把火和孟元直如出一轍,先是挑選出自己需要的軍頭,然後帶着這群武力最強悍的軍頭們一起,去對付那些不聽號令的頑固之徒。

整座軍營中最令人憎惡的不是孟元直,也不是冷平,王胄,賀元伍和裴平,而是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臉上總帶着小孩子天真笑容的尉遲文。

軍卒們發誓,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心狠手辣的少年,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卑鄙無恥的少年。

他總能用一兩句看似毫不關聯的話,激起一場鬥毆,然後再找來這些鬥毆軍卒的上司,指着這些鬥毆的傢伙質問他們的上司是如何管理部下的。

大宋沒有什麼行軍長史,這個官職只有漢唐這兩個朝代才有,如果翻開史冊就會發現,行軍長史這個官職在漢唐軍中只是臨時設置的職位,負有督軍,監軍,整軍,乃至計劃行軍路線,為主帥出謀劃策的職責。

就因為這是一個得罪人的活計,行軍長史往那個只是軍中軍法官兼任,戰事消除之後,職位自然取消。

否則,行軍長史很容易被部下放暗箭。

尉遲文這個行軍長史自然也是如此,一旦軍中形成制度之後,他必然在第一時間回到鐵心源的身邊,遠離這些危險的軍卒。

對軍營里的軍卒來說,外面有餓狼,軍中有暴熊,身邊有狐狸,即便是再野性難馴的軍卒,在這種情形下也只好低首服小。

只是怒火總在胸口翻滾,盤旋不去,只待有一日突然爆發。

但凡是好點的人都不會出關去西域,這在大宋是一個共識。

在大宋人的想象中,西域這地方除了風沙之外,就是到處呼嘯結群的馬賊在亂跑。

不過,事實上好像也是這樣,西域的百姓在生產的時候是百姓,在閑暇的時候就是馬賊。

惡人在西域一般都會混的風生水起,如果是有點本事的惡人,更是活的愉快。

鐵心源對孟元直說過,沒必要把這些官兵教育成軍紀嚴明的正規軍隊。

這樣的軍隊進了西域之後是有壞處的,最大的壞處就是不可能適應當地的民風。

只要能把這些人的血性保持住就是最大的勝利。

京兆府整編不可能進行太長的時間,只有在最短的時間裡用最粗暴的法子將整支軍隊捏在手裡讓他們服從就可以了。

至於,忠誠這樣的要求,需要到了哈密之後慢慢的培養,快速出現的忠誠,鐵心源也不敢要。

京兆府已經待不下去了,文官們剛剛接收完物資,富弼就專門來到營地里,找到鐵心源之後,希望他能快點帶着人離開。

長安城裡的鐵匠鋪沒日沒夜的正在幫鐵心源打造新式車輪,木匠鋪子里也同樣沒日沒夜的製造四輪馬車的車廂。

在車隊沒有準備好之前,鐵心源哪裡都不準備去。

這一次鐵心源是鐵了心的要把偏廂車製造出來,今後自己的軍隊不可能走騎兵的老路。

半火器化的軍隊,需要一支強大的後勤隊伍。

孟元直的軍營又陸陸續續的來了很多人,鐵心源親自去看過,這些人的不是罪人,精神頭卻不是很高。

“傷心人別有懷抱啊!”

孟元直長嘆一聲,指着那些木訥的坐在陰涼地里歇息的軍卒對鐵心源道。

“也就是說這群人放馬血戰了一場,卻什麼都沒有撈到?狄青不是出了名的愛兵如子嗎?”

孟元直苦笑道:“狄青已經出任陳州知府了。”

“這麼快?”

“聽這些軍卒說狄青家的狗腦袋上長角了,還多次在夜間發光,就有人上奏說,還是讓狄青出任軍州,以保全他的過往的榮耀和功績。

狄青聽到流言之後,第二天就上表自請外出,官家也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了。”

鐵心源笑道:“狄青這一次很聰明啊,沒有過多的留戀副樞密使的官職,當機立斷的讓人佩服。”

“他家的狗頭上長角了,還發光這可是要變化成麒麟的!這樣的祥瑞本就不是他一介臣子能擁有的。”

鐵心源大笑道:“老孟,如果以後你家的狗頭上長角了,你要是感到惶恐,就把狗送到我家來,我打算看看一條狗是怎麼從狗變成麒麟的。”

“你不信?”

“我連這句話的一個音都不信,現在的這些人做事越來越不講究了。

以前他們好歹還會給人安上一個惡名,比如對歐陽修就是這樣,至少能找到一個願意說謊話的外甥女。

到了狄青這裡,連狗變麒麟都出來了,要是我留在大宋當官,萬一官當大了,莫須有的罪名他們一定會給我安上。

實在是太無恥了。”

“莫須有?怎麼可能,這樣會被別人質疑的。”

鐵心源看看努力維護大宋顏面的孟元直,嘆一口氣,就進去看軍營里的那些人了。

孟元直自然是沒法子體會岳飛聽到這三個字時候的心情,所以鐵心源自然不會多說。

走了一圈子之後,鐵心源發現,軍營里的人非常明顯的分成了兩部分。

一部分走路都鼻孔朝天,凶神惡煞的讓人不敢靠近,另外一批則有氣無力的縮在陰暗處,如同一條條老狗一般在苟活歲月。

說來奇怪,那些凶神惡煞的傢伙們只會去招惹那些同樣趾高氣揚的傢伙,對於那些憂鬱的人好像採用了視而不見的做法。

“這些不動彈的軍卒,其實才是最好的軍卒,你看看柳樹下的那條漢子,身材高大,氣度沉穩,即便是躺着,右手依舊成鷹爪狀,食指,中指,拇指粗大異常,這是最優秀的跳蕩兵才能有的特徵。

有這樣三根手指,攀爬城牆如履平地。

還有蹲在伙房邊上啃饢餅的那個傢伙,別看他身形瘦小,你看看他下蹲的樣子,似沉非沉的,就像隨時要彈起來似的。

這樣蹲着最為費力,卻對保持腰力最有好處,你再看這傢伙的小腿,多少有些羅圈,這是常年在馬上的特徵。

因此,此人乃是最好的斥候人選,如果此人的武力再強一點的話,鐵三百都不是他的對手。

這些人在軍中並無劣跡,只是軍中無人替他們說話,這才讓軍中那些權貴子弟將功勞分走了,自己只能落得一個黯然返鄉的結果。

楊懷玉這次確實很幫忙,他把這群人全部塞給了我們,這是天大的情義。

據我所知,很多將門和高官,專門從這些人裡面挑選自己的家將。

如今,這些人來到了我們軍中,如果能夠激發他們的士氣,這支軍隊的戰力立刻就能增加一倍不止。”

鐵心源貪婪的瞅着孟元直指着的那群人,隨口問道:“現在怎麼樣才能激發他們的士氣?”

孟元直笑道:“當年鐵獅子要什麼,他們就想要什麼,官職我們給的人家不一定稀罕,但是錢財嘛,只要是丘八沒有不喜歡的。”

鐵心源笑道:“我們好像不缺錢,老孟,你覺得我們按照他們的軍功,幫大宋皇帝賞賜了他們之後,你覺得他們會不會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們?”

孟元直搖頭道:“想多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悍卒啊,沒有過命的交情,只是用錢來打動他們,這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