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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比起前廳,小了不少。

一進去就看見一張巨大的切肉案幾,案几旁有個精壯、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一身的刺青,刺的是某種頭上戴着羽冠的鳥類。

男人原本正在作業,看見有人進來,停了下來,先是冷冷地看了陸然一眼,然後就那樣手拿一把還在滴着血的尖刀,像要吃人那樣盯着萬隱心看了又看。

在前廳負責招待的瘦姑娘用兩人都聽不懂的土話跟男人說了兩句話之後,男人才勉強挪動身子,先是用刀尖指了指桌面一攤碎肉,接着又去旁邊幾口深缸中扛出了一具相對較為完整的羊身來,嘭地一聲摔到案几上。

「看!」男人嗓音粗狂低沉。

陸然注意到男人的手腕上也有個「殷」字,只是方向與女人們手腕上正好相反。

萬隱心上前一步,陸然收回目光,與她一同到案上查看。

羊是剝了皮的,看體型大小應該不假,再聞聞氣味也符合常識,但陸然其實不懂這些,只覺得有些噁心,於是轉頭看向萬隱心。

萬隱心捏着鼻子,很容易就將案几上這具軀體跟那幾日自己牧羊的羊群聯繫在了一起,尤其是那兩個大而無神的眼窟窿和羊蹄,因此她沖陸然點了點頭,「應該沒錯,這東西就是松林中那些羊。」

不想陸然卻沖那瘦姑娘說道:「我們怎麼知道,你給我們看的跟我們吃的肉,是同一種呢?」

瘦姑娘似乎費力理解了許久才明白陸然話的意思,於是又帶着兩人往裡走了一走,來到灶前,掌灶的廚子也是個壯漢,看着跟方才那個案板彷彿一對孿生兄弟,只不過他上身穿着藍布衣服,但從領口袖口處看得出來,他身上也有鳥形的刺青,手腕處也刻着一個「殷」字。

瘦姑娘跟廚子講了兩句,廚子的表情就平和許多,領着陸然和萬隱心來到一口大鍋前。

一眼看過去,陸然差點叫出聲,惹得萬隱心也被嚇了一跳。

這口大鍋,少說也有一人臂展那麼寬,裡面正咕咚咕咚炖着東西,令人驚悚正是這鍋中之物,七八個帶角的羊頭沿着鍋邊,繞堆成了一座小山,這環形山的中間,是一鍋濃得化不開的羊湯。

廚子拿起一把可以稱作巨大的木勺,開始一件一件往外撈東西給兩人看。

「肉。」

「心。」

「甘。」

「鞭。」

「這是……眼。」

直至最後一勺撈出兩隻好像還活着的羊眼睛,眼睛後面還連着筋肉……萬隱心這才捂住自己的眼睛,她再次想到了深夜裡她睡得正香然後被幾隻肥羊騎臉的恐懼,她大聲疾呼,「夠了,夠了。」

陸然卻對鍋中的這種擺放頗有興趣,這不就是本教的那個「八元歸一」的標誌嗎?

來不及細想,萬隱心對着廚房中的三人說了聲「謝謝」「打擾了」,便退了出去。

兩人回到桌前,萬隱心簡略將方才的情況講述了一遍,繁英仙子倒也沒有太在意,就說修行路上,這種事情多了去了,小心行事就好。

萬隱心名叫萬心,心眼卻極大,拎起一塊羊肉就往嘴裡塞,「臭羊羊,還是很香的。」

陸然反正是一口沒敢吃,心中一直想着那鍋中羊頭陣,別的菜沒吃下去幾口。

後來繁英仙子提議喝點店內自己釀的醴酒,陸然喝了兩口,酒是甘甜的,勁頭並不大,比起望瀛港的「盪魂」和絕瀛城的「瞋火燒」都差了許多,權當做水喝。

聽到喝酒,萬隱心激動得不得了,說繁英仙子偏心,一路遊玩過來,都不許自己喝酒,偏偏陸然來了,就允許自己小小喝上一杯。

喝了點酒的繁英仙子臉上開始泛起紅暈,因此看向萬

隱心的目光更加寵溺,同時她情不自禁牽起了萬隱心的小手。

陸然只得當做沒有看見,往嘴裡猛塞青菜葉。

不想萬隱心這樣的甜酒,一杯酒下肚居然就醉了,不僅醉了,還立即發起了酒瘋,她先是用力地掙脫了繁英仙子的手,然後脫了外衣,脫了鞋子,掀開內衣露出肚臍,挽起褲腳露出小腿,然後站到了座椅之上,居高臨下,先對繁英仙子發了難。

「我一點都不喜歡女人,平日里對你,我是敢怒不敢言,嗚嗚嗚,可你,每晚卻趁我睡着,偷偷爬上我的床!」

還沒輪到繁英仙子難堪,矛頭又立即指向了陸然。

「還有你,你說你再晚幾天來到或者乾脆就別來了會死嗎?讓老娘多過幾天神仙日子不好嗎?」

「這……」陸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看向繁英仙子。

繁英仙子這漫長的一生,什麼陣仗沒有見過,但還是被這種「一杯倒」給震撼到了,她看了陸然一眼,尷尬一笑,立即上前,想先拉萬隱心坐下。

這一拉,萬隱心一甩,好嘛,就連內衣也被拉了下來,萬隱心也不在乎,只穿個肚兜在那手舞足蹈,嘴上還在念叨,「這個破觀是什麼鬼,沒有一個正常人,這算是哪門子的潑天機緣,道術是一天沒學,苦頭到是不少,嗚嗚嗚,我想我娘親了……嗚嗚嗚……」

繁英仙子站起身來,撿起她脫下的外衣,一邊給她披上,一邊對陸然說,「想想辦法,先讓她閉嘴。」

情急之下,陸然靈機一動,還真想到一個辦法。

他拿起桌上的酒壺,遞給了萬隱心。

萬隱心一手接過酒壺,高興地笑了笑,另一手沖陸然豎了個大拇指,然後酒壺往嘴裡一塞,咕咚咕咚,果然閉了嘴。

就在繁英仙子也準備對陸然豎一個大拇哥的時候,萬隱心已經將壺中酒喝完,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你們知道吧,我家中除了我娘親,就沒有一個好人,什麼伯伯叔叔嬸嬸還有什麼萬氏十祖,他們全是王八蛋,嗚嗚嗚,他們都欺負我一個人,嗚嗚嗚,我才十七歲啊,修道就修了十六年……」

她說得難過極了,繁英仙子看着比她還要難過,她也已經踩上了板凳,扶住了萬隱心,同時對陸然使眼色道:「然哥兒,再想想辦法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