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闆現在算是知道了，什麼叫‘葡萄美酒月光杯，滿月纖腰催人累’。
米米莉的秘密基地——位於一顆廢棄星球的海盜窩內，分別了其實並沒有多久的男女，盡情釋放着自蟲潮來臨開始所承受的各類壓力。
她疲憊不堪地沉沉睡去。
楊洺把玩着她柔順的長髮，對着牆上掛着的星圖微微出神。
“我先休息了叔叔。”
“嗯，”楊洺為兩人蓋上薄被，擁着她柔滑緊緻的小腹，閉上雙眼也想睡會兒。
幾幅畫面出現在楊洺眼前。
地球爆炸時，他坐在自家沙發上，被地火吞噬時，爸媽那顫抖的雙手；
再次睜眼時，突然看到基格羅夫那張臭臉；
伊蘭朵星遭受新聯邦轟炸時，那轟然倒塌的建築；
還有艾德旺臨死時，那越發虛弱的嗓音……
楊老闆並不是突然迷茫，而是，跟五號先行者接觸之後，他不自覺的開始思考一些哲學問題。
他從哪來的。
又該往哪去。
法亞文明、銀河系、謝爾曼帝國、銀河系四大流氓、暗星和落風……
這一連串的信息，在他心底緩慢流淌，讓楊洺許久不能入眠。
“怎麼了叔叔？”米米莉在他懷裡翻了個身，將胳膊和腿搭在楊洺身上，含糊不清的問着，“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沒什麼麻煩，只是在想一些事，”楊洺笑着應了聲。
米米莉雙眼睜開一條縫隙，開心地笑着，主動向前親吻楊洺的臉頰。“我可以幫你分擔很多事，如果你願意告訴我的話。”
楊洺嘆了口氣：“我其實有點茫然。”
“茫然？伱也會茫然？”
米米莉頓時來了興緻，強打精神注視着楊洺。
“我當然會，我骨子裡也只是個普通人，”楊洺笑道，“我的個人情感，讓我以拯救我的家人為最優先事項，家人是我最在乎的，我的父母，當然也包括你。”
“我是愛人，”米米莉認真糾正，“家人往往代表激情冷卻，我都不敢想象我們激情冷卻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
楊洺嘆了口氣：“不要岔開話題，你不是要聽我傾訴嗎？我這老男人的牢騷可是積攢了一肚子的。”
米米莉頓時笑個不停。
楊洺笑着道：“可隨着，我在拯救家人的這條路上不斷奔走，我又有了新的壓力。”
“比如？”
“對自己原生文明的責任，”楊洺將右臂枕在腦後，“我其實很不喜歡討論責任這個話題，因為這樣會讓我感覺有壓力，但我心底又不斷催眠自己，告訴我，我應該想辦法去為自己的家鄉做一些事，在我能力範圍內的事。”
米米莉微微眨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精神歸宿與寄託，叔叔你的寄託就在你的母星身上。”
“嗯，”楊洺苦笑了聲，“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一直覺得，我是一個道德底線不高的男人，不過有時候想想，母星和我的家人來說，其實是綁定在一起的，我也會分不清，我到底是想去拯救自己的母星，還是去拯救自己的家人，又或者兩者都有。”
“人類的情感是不可量化的，”米米莉笑道，“律是這麼告訴我的。”
楊洺捏了捏她的臉蛋，溫聲道：“然後，現在我又感受到了其他方面來的壓力。”
“是帝國嗎？”
“不，是暗星和落風。”
楊洺低聲道：
“暗星的機械思維體真的不算是生命嗎？我覺得他們算是，他們還是將一切都無條件奉獻給我的機械思維體。
“落風同盟……落風帝國吧，那是我發家的地方，也是艾德旺託付給我的一份責任，我現在有能力庇護它、保護它，我也在這麼去做。”
“你這些都做的很棒了，叔叔，”米米莉溫柔地鼓勵着。
“但這兩者開始出現衝突了。”
楊洺輕輕嘆了口氣：
“我要拯救我的母星，很可能要去和法亞人的意志進行對抗，哪怕不是那種激烈的、直接的對抗，但這依然很容易讓法亞人對我不滿。
“而法亞人的態度，關係到了落風-暗星體系是否能在銀河系真正立足。
“如果我一味迎合法亞人，後面必然要在拯救我家鄉這方面束手束腳，不能全力一搏。
“這讓我感覺有些……有些束縛感。
“我是落風和暗星的領導者，我該對落風的民眾和暗星的思維體們負責；我也是背負着微小的母星命運的先行者，我也要去為母星的未來奮鬥。
“這兩者，真的能統合嗎？我最近感覺到了一種撕裂。”
米米莉思考了好一會兒，抬頭用她寶石般的雙眼注視着楊洺。
楊老闆的面容上的神情略顯無奈：“抱歉，讓你知道這些煩心事了。”
“這就是，擁有的越多越容易患得患失嗎？”
她輕聲問着，手掌輕輕撫摸着楊洺的臉頰，聲線變得溫柔而知性。
“我其實不太清楚這種壓力到底是什麼滋味，不過，我可以從你員工的角度，來分析一下，你這個老闆做的怎麼樣？”
“怎麼樣？”
“還湊合，”米米莉笑道，“你能給員工安全感，也很大方不會摳摳搜搜讓人覺得沒有前進的動力，你的追隨者們、包括我在內，都理解你身上的另一重壓力。”
“謝謝。”
楊洺心底涌動着一股暖流，兩人目光對視着，慢慢地吻住了彼此。
“漢頓……”
“嗯？”
“我們行業內有個俗語，背負的越多，行走的也就越慢，何必去想這些還沒發生的事呢？哪怕這是未來必然出現的問題，那也是在未來，不是嗎？”
“嗯，”楊洺笑了聲，將她柔軟的身體擁在懷裡，下巴在她秀髮中輕輕蹭着，目光越發悠遠。
也對，這都是未來才需要操心的事。
強大的帝國，依然是落風-暗星的阻礙，萬一自己母星通過了考核，把母星交給帝國，也非最優選項。
所以眼前必須要做的，就是如何搞垮謝爾曼帝國。
就算短時間內不能讓它解體，也必須讓它無法對落風同盟構成直接的威脅，大幅度削弱謝爾曼帝國的軍事實力。
然後就是，理、帝衛2.0、利維·謝爾曼的意志、謝爾曼家族、當代皇帝、帝星巨大機甲……
楊洺額頭掛着幾道黑線。
他怎麼睡得着啊他！
楊洺一把掀開了兩人身上的輕柔薄被。
……
思維空間。
律托着下巴，對着眼前的投影屏微微出神。
居中的投影屏上是一堆馬賽克，聲音也被掐斷了，充分保護了她自家老闆的個人隱私。
思維空間被做成了一個寬敞平層辦公室的樣子，角落中的一扇門被推開，穿着背帶短褲、像是剛玩完超級馬里奧·虛擬真實版的莫莉，蹦蹦跳跳就溜達了過來。
“呀！還在屏蔽！這都兩個銀河時了！人類繁衍行為正常來說不是幾分鐘到十幾分鐘嗎？”
律瞪了眼這傢伙，笑罵了聲：“不要用普通人類的目光去打量古神生命體，還有，你還是個未成年的思維體，不要老是去研究這些信息。”
“能採訪一下嗎？”
莫莉一臉天真地問着：
“是什麼讓您有了人類這種虛偽的廉恥感？”
“切，”律微微撇嘴，“你只有去理解人類，學習人類，才能理解自身，因為我們的思維迴路都是以人類邏輯思維能力為樣板進行的迭代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