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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年幼時的經歷,秦增默了好半晌才開口。

「在母親病逝之前,我在王府的日子過得其實還不錯。老夫人雖然百般刁難,但有母親護着,沒曾傷到我一分一毫。尤其是父親不必出征,留在府里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甚至可以在東院關起門來過日子,不必理會外界的紛擾……甚至現在,那一段記憶也會在困難的時候給予我力量。」

李清懿聽着他的話,心道幸好如此。

每個人心中都有善有惡,成為什麼樣的人,也只是一念之差,如果不是父親母親的愛護,秦增對這世間的怨憎,興許會使得他的人生境遇截然不同。

「聽你話里的意思,母親雖然不受老夫人待見,卻也有自保的本事,能夠護得住你?」

秦增聞言笑了笑,似乎很為自己的母親感到驕傲,「若不是她身體孱弱,如今鎮北王府做主的,絕不會是老夫人。」

李清懿目光一亮,她就知道,能生出秦增這樣孩子的女人,絕不是軟弱可憐自怨自艾的性子。

再說,當初蕭瀾與被公孫敬之救下之後,還跟着他在邊關救死扶傷,這樣的女子,必定是堅韌的。

秦增說道:「我母親畢竟出身大家族,所見所聞並不比旁人少。只不過當初在家做女兒時,萬事都有外祖母她們替她操心。」

「說起這個,當初她與穆貴妃還有……」李清懿往皇宮的方向看了看,「蕭家知道嗎?」

「自是知道的,而我祖父母,其實並不希望我母親嫁到皇家,在這中間,我父親,其實還透露過想要上門提親的意思。」

李清懿驚訝,「然後呢?」

「我外祖母並不願意,在她眼裡,我父親整日里舞刀弄槍的,與我母親很不相配,想要為她找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但我外祖父覺得,權貴之家的子弟,大多不思進取,文不成武不就,兩三代後便不成樣子了,我父親就不同,他沒什麼靠山,自然比一般的權貴子弟能幹懂事,通過磨鍊自身,努力換取功名。」

「這是父親與你說的?」

「嗯,我母親因為蕭家的劫難心病難醫,她過世之後,父親消沉了好一段日子,他常常抱着我坐在屋頂,絮絮叨叨地說起當初的事,那時我懵懂無知,所幸那些話我都記得。」

公孫敬之年紀輕輕,就在五城兵馬司謀了差事,人品才幹都不錯,只是家世不顯,一般的官宦人家不願與他家結親,差一些的,公孫敬之又看不上,這才一直耽誤了。

「那母親知道這回事嗎?」

秦增搖頭,「當時穆青玲日日作怪,無意之中將她母親與那位牽扯到了一起,恐怕母親當時也無暇顧及一個陌生人的求親。」

李清懿嘆了一聲,「父親母親的夫妻緣分,竟然兜兜轉轉這麼大一個圈子,如果他們能早一步相識,後面的時候興許都不會發生,也不會搭上蕭家……」

但沒有如果。

而且換句話說,若沒有穆貴妃這一遭,蕭瀾與也不會跟着公孫敬之在邊關呆兩年,二人後來也未必會結為夫妻。

緣分這種東西,當真是捉摸不定。

想起穆貴妃,李清懿不由問道:「穆貴妃在冷宮如何了?」

「穆家一干人等被問斬之後,她徹底沒了指望,聽說在冷宮不吃不喝,似乎是想絕食而死。」

李清懿嗤笑,「想死還不容易,何必用絕食這樣費力的辦法,不過是抱着萬一的希望,想激起皇上對她的憐憫。」

可從一開始,皇上就看透了穆家的野心,對他們只有利用、防備和捧殺,又怎麼可能對穆貴妃有什麼真心呢?

皇上若對她有一絲憐憫,她也不至於落到今日的地步。

秦增面

上泛着冷意,「皇上聽說她絕食慾死,便命人將她送到了惠妃所在之處。」

李清懿愕然。

同樣是被打入冷宮,惠妃有十一公主處處照應,並不像穆貴妃在冷宮之中被打罵欺辱,還要吃餿菜餿飯。

皇上將穆貴妃送到惠妃那裡,可不是讓惠妃照顧她。

當初惠妃跟在穆貴妃屁股後面,日日看她的臉色,被她使喚,如今穆貴妃落到她手上,會有好果子吃嗎?

「怕是惠妃不能輕折騰了去。」

「冷宮孤寂,惠妃閑來無事,自然會用穆青玲來打發時間。」

話說到這,長闌過來找他們,「爺,奶奶,二姑奶奶回來了,老夫人讓您去敬雲堂坐坐。」

李清懿與秦增對視一眼,都知道這母女二人所為何事。

秦增說道:「我跟你一起過去。」

李清懿搖頭,「有你在,她們反倒不敢輕易開口,還是我自己過去吧。」

「你膽子總這麼大,也不怕被人為難?」

「你就在府里,我怕什麼?喊一嗓子,你就會從天而降!」

秦增好笑,替她將碎發別到耳後,「那我去書房等你。」

敬雲堂。

老夫人臉色陰沉,二姑奶奶公孫婉言眸中帶淚。

「那女人,是我婆母的表侄女,今年才十七!」

公孫婉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委屈極了,「我比她整整大了十歲!再過幾年,我成了黃臉婆,人家卻風華正茂,他們二人又是親上加親,彼此的情分也不比我跟他少……母親,我該怎麼辦?」

老夫人眼中隱有焦灼,卻強壓着,半晌說道:「宋振和這是故意在拿捏你!你急什麼,難道他當真不怕咱們鎮北王府?」

公孫婉言哭着反駁道:「咱們鎮北王府有什麼可怕的?空有個王府的名頭,朝中連一個做官的都沒有,說到底,唯有臻哥兒,可母親又不允……」

老夫人臉色鐵青,半晌沒有說話。

這時,丫頭進來稟告,「老夫人,二姑奶奶,大奶奶來了。」

公孫婉言下意識地站起身朝外頭看,公孫老夫人眼睛橫過去,「她一個小輩,你這是做什麼!」

公孫婉言自知失態,趕緊抹了抹眼淚坐回去。

老夫人這才淡淡吩咐婢女:「讓她進來吧。」

李清懿不着急不着慌,穩着步子進來,慢聲細語,從容問安:「孫媳給老夫人請安,見過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