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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夫人的父親秀才出身,姓陳。陳家在當地縣城也算有臉面的人家,姐妹倆說親時,眼光便比旁人高些。魏老夫人嫁了個才氣逼人的舉人,妹妹則選了個相貌俊俏的秀才。

魏老夫人說妹妹目光短淺,妹妹卻說舉人考了幾年還是舉人,興許一輩子止步於此,秀才以後能中狀元也未可知。

姐妹倆因此心裡生了齟齬,暗中較勁。

然而秀才始終是秀才,舉人卻更進一步,考中了貢士,魏老夫人贏了這場較量,得意的對妹妹家中事務指手畫腳,妹妹指責魏老夫人多管閑事,還咒她會樂極生悲。

魏老夫人嗤之以鼻,誰知沒過多久,她的丈夫就得了急病,沒出半年就死了。

當時陳父陳母已然亡故,魏老夫人帶着三個兒子,孤兒寡母沒了倚仗,只能厚着臉皮去投奔妹妹。

娘四個寄人籬下受盡白眼奚落。

好在魏世成爭氣。

童生考秀才,一年一次,秀才考舉人三年一次,轉年的春天考貢士,放榜後幾日便是春闈。

魏世成十六歲考秀才,二十歲中狀元,被太后榜下捉婿定了元衡郡主為妻,隨後魏老夫人就被接到了京城,此後給了妹妹家中一筆錢財還人情債,就再也沒有過來往。

十幾年過去,物是人非,當年的疙瘩也逐漸消解,妹妹彌留之際,想見姐姐一面,讓女兒賈夢珺寫了一封信給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哪裡經得起長途顛簸,便讓身邊的鄭媽媽替她回鄉一趟。

鄭媽媽不久就送回消息,說妹妹想將唯一的女兒賈夢珺託付給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早就預料到妹妹是有什麼事情求她,看在當年收留之恩的份上,便應了此事。

鄭媽媽幫着賈夢珺料理好後事,就將她帶回了京城。

賈夢珺與魏家三兄弟一塊長大,知道大表兄的厲害,也知道他帶着姨母飛黃騰達了,卻不知道她們飛黃騰達到了這種地步。

她哪裡知道這宅子是太后賞給元衡郡主的宅子,只當是魏世成自己掙得的這份家業,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在她的想象當中,皇宮怕也就是這副樣子了。

鄭媽媽見她這副震驚的模樣,自己也是一副與有榮焉,便向她介紹起魏家的人事來。

賈夢珺認真的聽着,聽說二表哥死了原配,心下便跟着活絡了起來。

魏家三兄弟,屬行二的魏世原相貌最好,為人也風流多情。

賈夢珺模樣隨了秀才父親,也長得人比花嬌,從小就有不少人稱他們是一對金童玉女。

一來二去,兩人之間便生出那麼點意思。

只是魏老夫人寄人籬下,心裡憋着口氣,一心要將兒子培養成材,哪裡會讓兒子將心思放在兒女情長上面。而且沒過多久,魏世成就考中了舉人,他先一步到京城安頓好後,魏老夫人便帶着魏世原和魏世遷離開了賈家,輾轉來了京城與長子匯合。

自此,賈夢珺再也沒有見過魏世原。

轉年她十五及笄,母親就為她定了親事,對方也是飛揚俊俏的少年郎,賈夢珺才漸漸將魏世原給忘了,只等兩年後對方孝期一過就成親。誰知天有不測風雲,賈夢珺十七歲時,眼看婚期將近,未婚夫卻醉酒墜馬摔斷了脖子。

賈夢珺就這麼成瞭望門寡。

她倒不是非要守節不嫁,而是望門寡一向被人稱為命硬克夫,等閑沒人敢娶,想娶的她又看不上。

賈夢珺自視甚高,哪裡肯輕易屈就自己,就這麼蹉跎了三年。人過了二十歲,已是名副其實的老姑娘了,也沒找到合適的人家。再往後,就更是高不成低不就,除非是給人做妾。

可要做妾,三年便白熬了,再說,也

找不到比十七歲那時候更好的選擇,選擇算都是虧。

這麼猶猶豫豫,賈夢珺今年已有二十九了。

其實這個年紀倒也不是真的嫁不出去,給人做繼室填房也是合適的,但人家一聽她是望門寡,就打消了念頭。

此時她聽說魏世原死了原配,當即就動了心思,只是不知道魏世原是否還能念着舊情,會不會介意她是望門寡。

一路進了松鶴堂,賈夢珺見了魏老夫人就神色楚楚的跪了下去,哽咽着聲音喚了一聲,「姨母……」

魏老夫人靠坐在羅漢榻上,不緊不慢的說道:「把頭抬起來,讓我看看。」

賈夢珺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就看見上座的魏老夫人,雖然依稀能辨認出當年的模樣,但無論是裝扮還是氣質都早已不是當年的寄居在賈家時的樣子了。

賈夢珺心道風水輪流裝,如今輪到自己寄人籬下,也不知道姨母會不會如當年母親那般,整日冷嘲熱諷,指桑罵槐。

她抬頭片刻,復又低下頭去,越發小心謹慎。

魏老夫人凝視賈夢珺片刻,說道:「旅途勞累,先去梳洗休整,有什麼話稍後再說不遲。」

賈夢珺本已打好了腹稿,聞言只好又將醞釀好的情緒憋了回去,乖順的應「是」。

帶她被下人帶出去安置,鄭媽媽便上前將這段時間的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魏老夫人不置可否,淡淡道:「知道了。」看書菈

鄭媽媽又問:「老夫人打算怎麼安置這位?」

魏老夫人沉吟。

其實她知道賈夢珺是望門寡之後就有了個想頭。

丈夫身死,女方立志守節,如鄰居街坊都能證明女子與他人沒有曖昧之情,當地縣官要上奏摺,請皇上對該女子表彰,賜發聖旨褒獎,之後,當地會給該女子立牌坊,就是所謂的「貞潔牌坊」。

雖說賈夢珺不姓魏,但她是自己的外甥女,若能立下貞節牌坊,也能給自己長臉增光。

然而鄭媽媽的回答卻讓魏老夫人失望頭頂。

「寡婦門前是非多,表姑奶奶又是望門寡,身子沒破,雖然沒人敢娶,但覬覦她的人實在不少,而且,表姑奶奶年輕貌美,自己也有再嫁的心思,與幾個適齡男人都有過交往,但最後人家都不敢娶她回去,便作罷了。」

魏老夫人深深皺起眉頭,「那便先讓她在府上住下吧,若有合適的去處,再說。」

鄭媽媽知道她這是不高興了,便悄聲退了下去,讓小丫頭過來服侍魏老夫人午睡。

她轉了一圈沒看見濃芍,一問之下,才知道府里出了事。

「什麼?!三老爺屋裡的薛姨娘與二老爺被抓了個正着?」

「哎喲!鄭媽媽,你快小點聲,要是讓老夫人知道咱們在私底下議論,可不得了!」

秋詞的小臉都嚇白了。

這幾日濃芍被關着,都是她在老夫人身邊伺候。

老夫人的心情明顯不太好,她哪敢去觸霉頭。

鄭媽媽小聲問:「二老爺和三老爺怕不是生了齟齬?」

秋詞道:「三老爺最寵的就是薛姨娘母女,可現在五姑娘死了,薛姨娘也被送到了庵里,三老爺怎麼可能一點都不怪罪二老爺,一時半會怕也轉不過來勁兒。三老爺那邊,也不知道是真忙還是故意迴避,回府就呆在前院書房,壓根不往後院來,宋姨娘接連把淑兒秀兒都開了臉,卻也沒能留住二老爺。」

鄭媽媽愕然不已,張口結舌的好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此時同樣說不出話的人,還有二房一心奔着扶正的宋姨娘宋芊。

她用力的揉着手裡的帕子,將上面的杜鵑花都扯

的變了形。

淑兒秀兒跪在她面前,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庭蘭再次問道:「二老爺怎麼說的?什麼叫不用你們費心伺候了?」

淑兒說道:「二老爺說近日公務繁忙,沒空往後院過來,讓姨娘不必擔憂費心,等忙過這段日子,再來找姨娘好生說話兒。」

宋姨娘面色陰沉,「他真沒碰你們?」

淑兒搖頭,「沒有,說讓我們二人安心伺候姨娘,他那裡不少人伺候。」

這就是不要她們的意思。

宋芊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吐出,「不少人伺候?呵……說的是呢,他的確不少人伺候!」

淑兒秀兒不明白她的意思,看向庭蘭,庭蘭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吧。」

兩個丫頭趕緊退出去,帶上了門。

庭蘭說道:「興許二老爺真是忙着公事,咱們誤會了也說不準。」

「不可能!」

宋芊臉色黑的厲害,「我進府的時間雖然不長,對他卻有幾分了解,就算忙公事,他也絕不是這般忙法。」

她抬眼看庭蘭:「薛姨娘的去向還沒找到?」

庭蘭搖頭,「沒找到薛姨娘,但今日二老爺肯定會去老夫人那,說是老夫人的外甥女投奔來了,總是要漸漸家裡人的。」

「老夫人的外甥女?」

「是,聽說是望門寡,爹娘都過世了,鄭媽媽幫着辦了後事,就將她帶回了京城,眼下還不知道要如何安置。」

宋芊疑惑,「倒從沒聽說老夫人家中還有什麼人,似乎不怎麼來往,怎麼家人過世,竟投奔到這來了?」

庭蘭道:「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魏家如今日漸顯赫,親戚來投奔也不稀奇。」

「這位表姑奶奶多大年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