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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林氏被關押的院落,瀚山閣的守衛更多,畢竟公孫意的武力不弱,即便被壓制了內力,也可能有百般手段逃脫,但誰能想到,使出招數的不是公孫意,而是林氏。

此時的瀚山閣寂靜無聲,李清懿走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公孫意坐在院中槐樹下的石桌前斟茶自飲,光影投在他身上,明明暗暗。

見李清懿走進來,他也只是淡淡開口,一如從前那副溫雅氣質,“你來了。”

李清懿的語氣也是如常,“看來一夜過去,你想通了不少事。”

公孫意不置可否,示意她坐,“大哥應該快回來了。”

李清懿在他對面坐下,“我想你應該不會很想見到那個人。”

她指的是公孫意的生父。

公孫意笑笑,笑容中隱含着複雜情緒,“的確。”

“但你應該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沒有人不想知道自己是誰。”

公孫意這才抬眸看她,“你這個時候來找我,是我母親那邊出了什麼事吧?她逃了?”

李清懿掩飾不住眼中的驚訝,“你早料到了?你早就料到他會扔下你這個兒子獨自逃走?”

公孫意的目光在她面上流連片刻,最終還是移開了目光,“你應該也感覺得到,我母親的八面玲瓏只是她的手段,實際上,她性情冷漠,滿腹算計,對我這個兒子亦不親近。”

李清懿有些詫異他會直言這些,但也明白過來,公孫意這裡恐怕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他太知

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李清懿沉默了片刻,直視着公孫意說道:“你父親的身份應該不高,且你當初不過是林氏進入鎮北王府的敲門磚,哪怕她養育了你近二十年,對她來說,你更像是她的屬下,而不是至親骨肉。”

就如同一個男人隨便找了個女人借腹生子,二人之間毫無感情,甚至身份差異巨大,孩子也不過一個工具,如此初衷,父子之間母子之間又能如何親近呢?

林氏在鎮北王府潛藏了這麼多年,利用鎮北王妃的身份四處交際,絕非無用之功。如魏世成一般在大靖朝堂為官,背地裡卻效忠他人的,必定還有,如此大的圖謀,林氏根本不可能是個看重兒女情長之人,也不可能是個溫善慈愛的長輩。

公孫意聞言苦笑一聲,“你還真是……擅剝人心。”

李清懿心中浮起一絲愧疚。

她也不想揭對方的瘡疤,但立場不同,就沒必要太矯情了。

“所以,與之相對的,你母親的身份,在那個組織當中,應該不低。”

公孫意聞言,將手中的茶默默飲下,沒有說話。

李清懿見狀,起身離開。

長寧跟在她身後除了瀚山閣,忍不住問道:“奶奶問出什麼來了?”

李清懿嘆了口氣,搖搖頭,卻又開口,“我在想,國皇族血脈三次復國都沒能成功,是否還有遺孤妄想着復興大業。”

“啊?”長寧覺得她的思維有些跳躍,“國皇族?前

朝血脈?誰?林氏??”

李清懿反問她:“你的小腦瓜里,有沒有什麼離譜的想法,說來聽聽?”

長寧大窘,“什麼離譜的想法……”

她扭過頭朝空氣翻了個白眼,又扭回來看着李清懿,“大奶奶莫不是覺得,這林氏其實是前朝的公主什麼的,為了復國大業犧牲自己,跟面首生了個孩子進入鎮北王府,以鎮北王妃的身份交際,攛掇那些百年世族跟着她一起干大事?”

李清懿揚了揚眉毛,“說得通。”

“啊?”長寧糾結,“奴婢隨口說的。”

李清懿讚賞地看着她,“你天資卓絕。”

長寧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林氏要真是前朝血脈,那崇南的女國師,也是前朝血脈?她還跟穆仁成生了女兒呢?啊呀,這……這換湯不換藥的招式……”

長寧摸了摸熬夜看話本以至於掉了許多頭髮的腦袋,想了半天,又悄咪咪的說道:“奴婢覺得,一口吃不下個胖子,謀反這種事,哪有人衝著兩國一起下手的,除非真是前朝遺孤,在他們眼裡,大靖和崇南的百年世族都是前朝舊臣,都是她們可以攛掇的對象,此外又使兩國對立激戰,再從中得利……”

李清懿聽得眉心跳了跳,“等下午大爺回來,你將這些話跟他再講一遍。”

長寧愕然,“在大人面前胡說八道會被叉出去!”

李清懿好笑,“放心,我會救你。”

“奶奶自己怎麼不說。”

李清懿笑而

不語。

我會告訴你我怕我男人嘲笑我嗎?

“奶奶去哪?回東院的路在那邊。”

“咱們再回聚思閣看看。”

秦增回來之前,李清懿至少要找出幫林氏脫身的內應。

聚思閣是中院較為偏僻的一間院落,久無人住,那日將林氏關進來,也只是將正屋簡單收整了一下,屋宇蒙塵,再加上各個屋子都門窗緊閉,顯得十分蕭索荒涼。

李清懿返回此處,斂霜和長闌趕緊打起精神,程婆子也趕緊從小杌子上站了起來。

“奶奶是不是想到了什麼?”斂霜將人給看丟了,心中有愧,十分着急。

“將門打開,我再進去看看。”

斂霜聞言趕緊上前將房門打開,飯菜餿腐的氣味立即傳了出來。

李清懿抽出帕子捂住口鼻走了進去,卻冷不防看見屏風後有個黑色的影子嗖地竄了出去!

“什麼人!”

程婆子膽子大,抄起一旁的花瓶就竄到了眾人前面,但裡面卻沒了動靜,長闌護在李清懿身邊,從腰間拔出軟劍以便隨時應對。

李清懿開口試探道:“什麼人在裡面,自己出來,否則,別怪我們手下不留情!”

然而幾人等了半天,裡面仍舊沒有半分動靜。

李清懿緊皺眉頭,大步朝屏風後走過去。

“奶奶小心……”

長闌話說一半就止住了沒因為屏風後當真什麼都沒有,映入眼帘的只有凌亂的床榻和酸腐的飯菜。

“真是怪了,我分明看見一道黑影!”

長闌等人也紛

紛表示自己看見了。

李清懿奇怪,她絕沒有看錯,但四處當真什麼都沒有,剛剛那一幕如同錯覺。

她走近床榻,忽然驚疑了一聲。

長闌忙問:“怎麼了?”

“你們覺不覺得,床榻好像被動過,比方才更加凌亂了幾分?”

剛才她被老夫人叫過來的時候,那些飯菜因為食盒傾倒而撒了出來,但撒出來的飯菜是朝着一個方向堆積在一起。這會兒卻都四散開來,甚至還有幾塊魚骨掉在了地上。

斂霜搖頭,“奴婢還是頭回進來,並非看見床褥方才是什麼模樣。”

其他人也沒跟着進來過。

李清懿確定地說:“東西肯定被動過!”

“是不是方才的黑影?難道飯菜里藏了東西?有人來翻找?”

這時,旁邊突然傳來輕微的“砰”的一聲,所有人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過去。卻見一隻大黑貓從房樑上一躍而下,不舍地看了一眼灑落在地的魚骨,舔了舔舌頭一躍出了房門,消失在院落之中。

“原來是這小畜生,這貓什麼時候進來的?”程婆子被嚇得冷汗直冒,抱怨了一句,同時鬆了口氣,要是真遇上了什麼歹人可壞了。

李清懿盯着貓消失的方向也輕呼一口氣,卻又覺得有幾分失望。

幾人從屋子裡出來,斂霜又重新將門鎖好,李清懿站在窗下往屋子裡看,喃喃道:“到底林氏是怎麼悄無聲息從房間離開,又沒有驚動任何人的

?”

斂霜說道:“如果當時留兩個人在屋子裡,不錯眼的盯着林氏就好了。”

長闌搖頭:“如果是那樣,這兩個人肯定已經死了。”

李清懿卻突然想到什麼,問斂霜:“按照常理,的確是該留個人在林氏跟前守着,當時是誰將她押過來的?”

蘅蕪回憶了一下,說:“當時老夫人說要查抄輝月居,長闌長寧都留下了,蘭琦姐姐要留在老夫人身邊聽吩咐,風荷姐姐跟程媽媽被奶奶叫去交代事情,所以是趙媽媽帶人將王妃押到了聚思閣。”

斂霜在一旁說,“隨後奶奶就讓奴婢也來聚思閣看守,奴婢到這裡的時候,趙媽媽正要鎖門,我探頭往屋子裡面瞥了一眼,見王妃靠坐在床榻上。”

“你站在外面,分明隔着屏風,又是怎麼看見的林氏?”李清懿疑惑地看着斂霜,“你是親眼看見了林氏,還是只透過屏風看見了林氏的影子?”

臉霜見她神色變化,意識到了什麼,有些失措道:“是影子……奴婢只是隔着屏風看到了王妃的影子,緊接着趙媽媽就鎖了門,她說老夫人要將王妃看守起來,不許任何人接觸,還是鎖了門穩妥些。”

李清懿沉眸思索,趙媽媽直接將門鎖了,也無可厚非,但總覺得有點奇怪。

老夫人說要將林氏關押起來在聚思閣,按照尋常人的理解,派人在周身看守也就是了,怎麼就想到直接將門給鎖了呢?

公孫意都是被

綁着回瀚山閣的,也沒說被鎖在屋裡不讓出門。

她想了想問斂霜,“當時你們站在外面,能聽見我們在院子里說話嗎?”

除了跟在李清懿身邊的長寧長闌,其他人都搖頭。

彷彿被針扎中了眼皮,李清懿的長睫重重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