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陽霎時間端坐起來。
以袁聲大的性格很少會說這種話，除非她內心裡真感到莫大的酸楚。
想想也是，這陣子她遭遇的事放任何一個人身上，估計都挺難承受的。
萊陽不敢耽擱，趕緊換好衣服，直奔小時候的化工廠。
……
半小時後，萊陽到達了化工廠門口。
這整條街都屬於老工業區，隨着城市快速發展，這片區域並沒跟上時代步伐，從而變的格外蕭條。
廠門頭豎立的白色木牌匾，都被歲月侵蝕的發朽，斑駁的鐵門被鎖鏈纏着，但這會被人拽開一條縫，剛好夠一個人側身鑽進去。
進入廠里放眼望去，荒廢的小道兩側，那些平房門口都已雜草叢生。
這些房子最初也是職工入住，每到黃昏下班時，家家戶戶都敞開着門，大人們在門口拉起繩子，晾晒衣服。
小孩子們則三五成群，嬉鬧着從晾曬的被單間躲藏穿梭，玩累了就蹲在一起拍卡片，那是一種無憂無慮的時光。
可當時真傻，居然想着要快點長大。
歲月的風輕輕一吹，所有房門全都緊閉，野花野草冒出地面，擋住了人們回家的路……
……
萊陽繼續往廠里走，不一會就來到廠後的石子堆旁，也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石子上的袁聲大，她正昂頭遐想着什麼。
“聲大！”
萊陽跑上前，喘息問道：“你怎麼了？心裡不舒服？”
袁聲大目光幽幽垂視，面無表情道：“沒有啊，這會風吹的挺舒服的。”
“呃……那你剛發那種話什麼意思？”
“我不是怕你不來嘛，畢竟你現在的心越來越難猜了。”
“……”
萊陽覺的這話裡有話，他不知該怎麼接，於是掏出香煙點燃一支，緩解尷尬。
而袁聲大也沉默着，昂頭看天。
這會天際盡頭被一片晚霞所暈染，稀薄的雲朵變成粉色，星宿就在青粉雲間微微閃爍，月牙也露出輪廓，點綴着即將到來的黑夜。
這種美好畫面讓萊陽出神，此時袁聲大開口說道。
“我挺對不起阿魯的，他應該挺恨我的吧。”
“也沒有，造成這個結局不怪你，是他自己有婚約在身，而且還和那個蘇夢潔都發生關係了，所以……”
“但是他是真心喜歡我，而我卻一直在騙他。”
袁聲大胳膊抱着雙膝，嘆口氣道：“我也很討厭自己，愛情這東西是不能強求，更不能攀比的，是我沒有擺正自己的心，所以才傷害了另一顆心，對嗎？”
她側着臉頰看來，萊陽吸口煙，他聽懂了袁聲大的意思，但卻沒法去開導她。
因為袁聲大對自己的喜歡，就像是某種禁忌，實在無法碰觸、訴說。
一旦聊的深了，勢必會讓他們的感情更加彆扭。
吐出一口煙後，萊陽開口道：“雖然我不該多問，但李點對你也是真心的，你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袁聲大眸子里閃過一絲失望，吸口氣看向天際道。
“我不喜歡眼睛小的。”
“如果只是眼睛的話，他可以去拉個雙眼皮。”
“滾！”
袁聲大怒瞪：“你就這麼想我趕緊和別人在一起嗎？是怕我嫁不出去，還是怕我影響你好事？”
萊陽噎住，低頭還想抽煙，卻發現只剩下煙蒂了。
“你和靜靜同居了嗎？”袁聲大放柔聲音，問道。
“還沒有。”
“哦……那應該也快了吧，這趟回上海是不是就搬過去了？”
萊陽避不開，只能低頭嗯了聲。
起風了，石子縫裡的小草被吹彎的腰，旁邊的袁聲大也被吹亂了頭髮，吹紅了眼睛，她用力的吸了下鼻子，昂頭道。
“萊陽，我和你認識了二十幾年，除了大學那幾年，我陪你至少走過了三分之二的人生，可她卻只出現在你生命里一年……但你就這樣毫無保留的愛上了她……呵呵，我祝福你，真的，祝福你。以後也許我會由三分之二，變成三分之一……再越來越少，而她會越來越多，佔據你生命的大部分時間……”
說到這兒，袁聲大落淚了，她哽咽道。
“不過你們要在一起還有很多挑戰、麻煩和危機，但不管怎麼樣……我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希望你能快樂。”
萊陽站在石子山下，好像礁石一樣。
看上去紋絲不動，但內心卻被那澎湃的海浪衝擊的晃蕩不已。
就在此時，袁聲大起身，站在石子山的最高處俯瞰下來。
“吁~小時候覺得這個石子山很高，一直想快點長大，爬到它的頂端看看是什麼風景，可現在站上來了，卻發現它不過就只是個石子堆，也並沒什麼稀奇的。”
稍微停了會，她又說道：“可是它在我心裡卻每年堆積、越磊越高，那頂端的風景，距離我卻越來越遠……我把它們移不出去，自己也爬不上去……所以我很痛苦，但這痛苦是我自己的，和你沒關係，你走吧萊陽……走吧，我想看着你離開。”
這會她身後的天空，星光閃爍，殘月懸空。
萊陽怔愣幾秒後，說道；“好，我走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如果以後……”
他想說有時間了讓她來上海轉轉，但這話又咽了回去。
他給不了袁聲大想要的東西，所以也別給任何承諾。
逆着風，萊陽離開了這個化工廠，在他的背後，呼呼的風聲夾着蛐蛐叫聲，共同縈繞而來，同時……也彷佛聽見石子山裂碎的坍塌聲。
……
次日，萊陽要去高鐵站時，父母特意給帶了很多東西，有鍋盔、醬辣子等一眾西安特色小吃。
這些東西還都不是給萊陽的，而是讓他帶去給恬靜。
並且臨走前老爸還拍着他肩膀，說東西帶去，過年時記得把人帶回來。
母親還用了激將法，說她反正不相信，有本事帶回來給媽看。
萊陽哭笑不得，但也拍着胸脯說保證完成任務。
等回上海，輾轉來到恬靜家門口時，又到了晚上八點多。
萊陽敲了兩下門，沒想到開門的又是宇博，這下他頓時火冒三丈，將手裡的鍋盔袋往地上一擱，慍怒道。
“宇博！我女朋友家你整天待這裡算怎麼回事？要不要臉啊你？非逼我抽你一頓是嗎？”
萊陽剛擺出要動手的姿勢，客廳里，恬靜和另一個男人探出身子來。
看見那男人的瞬間，萊陽嘴角一陣抽搐。
他，貌似是恬靜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