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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拂生殘暉,層層如裂緋。

天風剪成片,疑作仙人衣。

……

焚燒漫天的夕照霞光開始逐漸的消弭衰弱,在沖刷人間的暮春驟雨中,像是最後倔強的火苗。

當徹底被澆滅消弭時,被照亮的天穹一下子歸於沉寂。

冰冷的雨水,攜着暮春的寒意,打落楸坪。

第六山大坪之上,端坐的兩道身影,已然被雨水所浸透。

巨大無比的劍氣菩薩消弭不見,第六山的劍氣也重新斂回了山嶽之內,再也未曾顯現分毫。

一場逆天之舉,終落下了帷幕。

第六山的石徑上,李幼安和花解冰也不再去關注氣息節節攀升,詭異的從虛弱狀態三日便完全恢復過來的安樂。

二人破開雨水,飄然下山,落在了大坪上。

漫天灑落的豆大雨珠,尚未落下,便被二人的氣機給扭曲開來,未再度澆灌那枯坐大坪的二人。

太廟老人趙黃庭滿是溝壑的臉上肌肉微動,遂眼帘緩緩睜開,天地間的清明逐漸在他的眼中呈現。

看來是成功了,趙黃庭流露出一抹笑,以心劍壓制涅槃之火,從蒼天手中奪得性命,續些許時光。

哪怕是趙黃庭也是內心忐忑,畢竟,與上蒼奪命,何等猖狂?

老天不降下紫雷噼死你就算不錯了。

當然,壓力更大的還是素珠上師,作為遞出心劍者,才是真正拂逆上蒼之人,會惹得上蒼厭惡,甚至因為分出的心劍分劍,元神無比虛弱,修為會壓制到有史以來最谷底。

素珠上師絕美的容顏,湧上一抹蒼白,哪怕死以她的強大實力,都難以遮掩這抹蒼白。

“師尊!”

花解冰撐開油紙傘,為素珠上師擋住了天上落下的暮春冰雨。

雨珠打在傘面,發出了悶聲,遂交織成珠簾不斷的灑落而下,形成一張雨幕大網。

素珠上師款款起身,雪白的僧衣輕垂,迷濛在雨水中的山霧,縈繞着她修長的身軀,晶瑩的腳掌似是托着身軀微微浮空。

趙黃庭起身,雙手抱拳作揖,深深鞠躬。

“多謝菩薩。”

這一謝,真心實意。

畢竟,分出心劍替他鎮壓涅槃之火,乃是與上蒼奪命,對於佛門講究因果的修行者而言,乃是加大因果於自身。

元神反噬,上蒼厭惡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這段時間,素珠上師會陷入前所未有的虛弱當中,甚至一不小心會將自身涅槃之火都勾引而出。

因此,以他趙家皇族的身份,能請動素衣上師出手,驕傲的趙黃庭,這句感謝着實發自肺腑。

若非年輕時一起角逐天下的交情,若非他救得花解冰出了臨安,素珠上師未必願意拼着這份代價,來助他壓制涅槃之火。

素珠上師面色如霜雪,愈發的出塵與澹雅。

她手捏佛印,回一禮。

“鎮壓涅槃之火,乃逆天之舉,我以心劍分劍鎮壓,鎮壓的越久,對你的靈魂折磨便越大,待得拔出分劍之時,痛苦會前所未有的劇烈……”

“趙黃庭,你好自為之。”

素珠上師深深的看了趙黃庭一眼,眼中有一抹嘆息。

趙黃庭卻是頗為洒脫:“無妨無妨,為了人生最後一場大風流,區區痛苦算的了什麼。”

素珠上師未曾再言語,扭頭看向了花解冰:“解冰,該回感業寺了,你八境極限的心劍,也當好好熬煉,為最後衝擊九境心劍做準備。”

花解冰聞言,這一次,沒有再拒絕。

她已經離開了臨安,與林府之間的緣也算斬的差不多。

而且,她也的確該好好的衝擊九境。

八境極限的修為,讓她感受到了自身的不足和諸多掣肘。

“師尊,弟子願回感業寺。”

花解冰恭敬道。

“分出心劍鎮壓涅槃之火,這段時間素珠上師會很虛弱,唯有感業寺是最為安全。”

“這天下,想要得心劍者太多了,待得趙黃庭成功壓制涅槃之火的消息傳開,定然會有不少大限將至者得知素珠上師虛弱消息,難免會起些心思。”

“感業寺有另外兩位大法師坐鎮,外加護寺那頭活了數千年的赤蟒,自是最為安全的地方。”

李幼安開口說道。

趙黃庭卻是大笑起來:“那你可就小瞧這娘……菩薩了,當年一起走江湖,那時她三萬三千青絲還盡在,美的冒泡,可多少覬覦她美貌的江湖客,被她給心狠手辣的弄死,別看她虛弱,越虛弱越可怕,當年是想破頭也想不到這娘們居然會成菩薩。”

素珠上師微笑的看着趙黃庭。

趙黃庭立馬閉嘴,捂着腰哼哼唧唧了起來:“哎嘛,這封了涅槃之火,感覺就是不一樣,我這一身老骨頭就真成老骨頭了,腰稍微活動下都要閃着,安小子,有酒沒有?來一口壯壯骨啊。”

看着嚷嚷着就離去的趙黃庭,素珠上師收回目光,眸光平靜如水:“趙黃庭雖然話中說我如女魔頭,但確實有幾分理,無需擔憂。”

“況且,如今我背負着趙黃庭逆命的上蒼怒意,這個時候的心劍,誰得了去,可不是拿去求長生,而是找死的催命符。”

李幼安微微頷首,朝着素珠上師抱拳之後,一步踏出,風雨驟停,來到了山麓上。

山麓之上,爬上來的趙黃庭與安樂一同坐在濕漉的落滿被雨打桃花的青石徑上。

“不知老皇叔接下來有何打算?”

李幼安站在二人身前,想了想,也坐在了石徑上,問道。

雨水淅淅瀝瀝的落下,不過,被李幼安以氣機遮掩,像是有無形的傘蓋遮蔽了砸落的雨珠。

安樂顯然是沒有從臨安府內帶出酒來,趙黃庭遺憾的砸吧了下嘴,道:“能有什麼打算?自是跨過滄浪江,一路北上往元蒙大都而去。”

安樂扭頭看來,他還記得之前趙前輩說要帶他去見下大爽利的。

李幼安一笑:“直接去?”

趙黃庭伸了個懶腰,涅槃之火壓制後,他的一身修為不顯,看上去宛若當真是老邁老人一般。

“直接去個屁。”趙黃庭翻了個白眼,道:“此去元蒙大都,足有八千里地,跨過滄浪江,便是元蒙地盤,可能還沒到元蒙大都,就要被元蒙的高手給圍毆死。”

“出了臨安,便是江湖……那天玄宮中不爭氣的傢伙,怕是不會再顧及我這皇叔身份,會不計代價的請高手來殺安樂,當然,我面子還是有,一些人興許會樂得見我北上,試一試數百年未曾出手的元帝的深淺,但有些仇怨大了去的,可就不想我那麼爽利。”

李幼安眯了眯眼:“需要我護送嗎?”

趙黃庭搖頭:“大可不必,護送便免了吧,你此次被花解冰請回來,離開滄浪江上游這麼些時日,西梁國那入魔的兩父子,絕對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肯定有所異動。”

“西梁國兩父子絕對不是什麼好人,你得看緊他們,為的不是大趙,而是那西梁國長驅直入所能影響到的數座城池的百姓……”

“西梁國父子一旦破城,勢必會屠城,到那時便是血流成河。”

“那我趙黃庭可就成罪人了。”

李幼安聞言,目光一凝:“我歸臨安之前與那西梁太子顧承麟一戰,那一戰,傷了他的魔心,短時間內,他應該不會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