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王平安決定體驗一下虛擬實境，親眼看一看這玩意到底有什麼吸引人的。

他是早上八點提出的要求，八點半無人機就把兩套虛擬實境裝置運到了安全屋。

王平安一邊看着機器人組裝機器，一邊跟安格麗聊天：「我上大學的時候，虛擬實境還只是通過左右眼呈現具有差分的圖像來實現「現實感」。」

安格麗：「我小時候玩的虛擬現實也是這樣，只不過腳下還有個萬向跑步機，可以向周圍跑步，這樣就能在虛擬現實的世界裡移動身體了。」

「對對，就是這樣，我記得那個萬向跑步機還要用配給分換。現在的話應該不用分了吧？」

手機：「不用了，實際上最近十年生產力躍升式的提升，原本只是用來建造太空構造體和深空據點的打印技術在地球大規模應用，配給分之類的分配限制已經取消了。」

王平安咋舌：「我三年前回來的時候，還沒有這麼充沛的生產力呢。」

安格麗在旁邊問：「我沒有在華國生活過，我父親總跟我說，關於配給和排隊的傳言都是編造出來的。」

王平安：「也不完全是啦，我四五歲的時候，那是戰後第七年吧，為了節省能量，工廠的生活科還在提倡不要自己家燒水呢，生活區有個鍋爐房，用工廠的生產廢熱來燒水，我爺爺每天下班了，就帶着我一起去打水。

「因為我是基因調整過的孩子，小時候就很強壯，五歲的時候我就能拖着差不多有我那麼高的熱水瓶，跟在爺爺身後。我爺爺能提三個熱水瓶，他左手上上次大戰的時候受過傷，灌滿的熱水瓶只能拎一個，右手則可以拎倆。

「一共四瓶熱水，就是我們一家三口一天的用水。為了節省熱水，老頭子六十多的人了，還無論冬夏都沖涼水呢。我想我爺爺最後飽受風濕關節炎的折磨，就有洗涼水澡的緣故。

「那個時候很多東西要票據，應該說除了生活必需品，其他一切都要票。有些東西就算有票，也不一定買得到，比如奶粉。戰後嬰兒潮，人人家裡都有孩子，奶粉廠每天下午出貨，東西在供銷社上架的時候肯定一堆人在排隊等，上架幾分鐘就會被搶光。

「那時候奶粉都沒有真奶粉，全是用別的東西做的代奶粉，所以要給新生兒吃營養片，不然營養不夠。

「所以有時候有些奢侈品只能自己想辦法造，我爺爺就自己做了一副象棋，棋子是自己用刀削出來的，棋盤是用不知道哪裡撿來的廢料畫了個楚河漢界就對付一下。

「我爺爺一直嫌棄這棋盤下棋的時候棋子砸下去聲音不正，想整個木頭的，所以就每天去重建局，在從廢墟裡面清理出來的破爛裡面挑，沒想到真給他找到了一張完好的木頭桌子。

「那天下午我爺爺把桌子反過來頂在頭上，歡天喜地的回家了。」

王平安笑了：「我對老爺子，有兩件事印象特別深，其中之一就是他扛回桌子的時候那喜氣洋洋的臉。」

安格麗：「那個時候木桌子難道是奢侈品？」

「是啊，當時大多數人家裡的傢具都是「生物塑料」，是袁老搞出來的那個東西的副產品，其實就是蟲子死了之後凝固的屍體，類似珊瑚。

「那個時候啊，我們就是吃蟲子生產的澱粉，用蟲子屍體造的傢具，喝點酒還是蟑螂釀的。」

安格麗笑道：「你們就知足吧，我爸回憶戰後那段時間的時候，說到的最多的一個詞是餓，法國情況已經算好了，畢竟中立國。」

小芸同學插嘴道：「實際上，戰爭中死亡的人口數量，遠不及戰後大飢荒造成的死傷。」

王平安：「那都是過去了，現在連袁老搞出來的那玩意都淘汰了，淀

粉工廠直接用水也陽光生產合成澱粉。」

「「高產一號」一直改良和迭代，光我知道的，就有五個末日地堡里保存了可以快速鋪開高產一號的生物生產線。」計算機如此說道。

王平安：「是嗎？有這個必要嗎？現在人類已經在太陽系鋪得很開了，就算地球完蛋了，火星那邊還有完整的工農業。」

安格麗：「有備無患嘛。看起來好像裝好了，是咱倆先上去體驗？」

王平安：「你看起來躍躍欲試？」

「我從來沒有玩過虛擬實境遊戲，我的人生基本都是學習學習再學習，我爸爸認為這樣才能嫁給東國人，他似乎認為東國人全是無情的學習機器。」

「不，就算是我那個時代，也有不少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就等着回家頂老爸的班的人。」王平安一邊回答，一邊在剛剛組裝好的虛擬實境裝置上坐下。

裝置看起來就像自動按摩椅，整個人能躺在椅子上。

王平安問手機：「這東西我進入虛擬實境之後想要活動手腳怎麼辦？」

「神經阻斷裝置會阻斷你對手腳的控制。」

「聽起來很像是瑪伽公司搞的那個人機交互系統的功能。」

「實際上，只是阻斷對手腳的控制的話，這是非常成熟、已經批量運用的技術。」

王平安「哦」了一聲，然後自然而然的問出一個問題：「也就是說，我進入虛擬實境之後，不管想要唱跳跑步還是怎麼樣，都只是在虛擬世界蹦躂，計算機會根據我的指令讓遊戲里的我作出動作。那這和瑪伽公司那套東西有什麼區別？」

手機：「區別就是，在虛擬實境中你依然是個人。不過，關於虛擬實境系統會不會引起賽博綜合征，目前還在觀察中，虛擬實境系統最近幾年才大規模運用，數據還比較少。」

王平安：「你不是全知全能嗎？推測一下啊。」

「我認為會。」手機斬釘截鐵的回答，「玩家進入虛擬實境中仍然是人類，但是計算機模擬出來的感覺，畢竟和真實的感覺有偏差。這些偏差會潛移默化的改變玩家的心智，但是不會很快發病。按照我的估算，大概五到六年後會出現第一批患者。」

王平安：「你沒有把這個推測告訴001老伯？」

「沒有，因為我不分管這部分工作。有人來問我我會說，但是並沒有人徵求過我的意見。」計算機頓了頓，「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這個瞬間，王平安發現了一個計算機和人類之間的區別：它們不喜歡管閑事，對自己職責領域外的東西，完全就是看客，而且毫無心理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