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

後悔吃得太飽的柯林努力收了收肚子，跟隨公爵和師姐站起身離席。

“這座宅邸建造的時間不算很長，但前前後後十幾年，一直陸續不斷的擴建和裝修，才有現在這個樣子。”

費爾蒙·霍索恩公爵當先走在寬闊如大道的走廊里，話語中顯然對自己這所公爵府頗感滿意。

光滑如鏡的地板和裝飾精美的牆壁，再加上兩邊不斷出現的巨幅畫作，讓柯林有種置身大型畫廊的感覺。

“這是西維拉·艾克的早期作品，雖然技法上稍顯稚嫩，但其憂鬱和狂野反差風格已經非常明顯……”

“奧博特的‘老人與麥穗’，被認為是藍白復蘇末期最具代表性的作品……”

“‘夕陽中的沙漏’，西維拉·艾克晚期集大成的作品，北部風格的代表作，可惜沒有保存好，在奧希克帝國的第二次半人馬反抗戰爭中被燒毀了一個角……”

“……”

公爵背着手一路走過長廊，如數家珍般的一一道出這些名畫的來歷，最後站定下來，回過頭，問柯林道：

“你有喜歡的畫家嗎？”

柯林本來好好的假裝認真聽講，還不時點頭表示贊同，誰知道突然被問到頭上。

畫家嗎？

即便是前世，他也就能勉強說出梵高畢加索之類的名字，至於現在嘛，有那時間我多背一條公式不好嗎？

然而想到師姐的交代，柯林最終硬着頭皮道：

“西維拉·艾克的作品……嗯……很不錯……”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這個名字在剛才公爵大人的介紹里出現頻率最高。

很顯然。

在你什麼都不懂的時候，迎合對方至少不會犯錯。

果然，儘管柯林屁都沒放出半個，紫羅蘭公爵依然面無表情的微微頷首：

“你的眼光不錯。”

柯林暗自抹了一把汗，剛鬆了一口氣，又聽到對方問道：

“對了，音樂方面有什麼喜好？”

公爵貌似溫和實則誅心的話語令柯林差點當場求饒。

但看到師姐略帶鼓勵的笑容之後，無奈說道：

“我比較喜歡豎琴……嗯，它的音色……很優美。”

這幾乎已經是這個世界他唯一一個能夠說出正確名字的樂器了。

至於音樂作品，除了那些只在舊城區流行、帶有濃重顏色味道的荒野小調，基本就不知道什麼了，這要是此時唱出來，不管是內容還是他的唱功，都足夠讓公爵大人一劍劈死他的。

近乎敷衍的回答並沒有讓公爵滿意，對方立即追問道：

“豎琴嗎……是菲爾德豎琴，還是北奧豎琴？”

你殺了我算了。

柯林欲哭無淚。

最終忍氣吞聲道：“都還不錯，菲爾德豎琴更喜歡一點。”

他已經豁出臉不要了。

再問自殺！

好在公爵沒再為難他，只是點點頭繼續向前走。

很快。

柯林就被幾幅色調明亮、線條清晰的畫作給吸引。

和其它大部分以人物和景色為主要對象的畫作不同，這幾幅畫的內容十分寫實，力求精確，裡面的內容也似乎以某些實物為主。

等再走近，柯林驚訝的發現，上面畫的內容，竟然是一幅幅工業風十足的機械作品。

儘管不懂什麼繪畫藝術，但柯林也能看出這幾幅畫的風格和其它畫作格格不入。

“‘魔法與機械’，編號1~6，席勒·莫拉爵士的晚年作品。”公爵看他停在這一組畫作前面，便也停下解釋道。

柯林聽到這個名字瞬間來了興緻。

席勒·莫拉。

吉爾曼公國已故大魔法師，魔法工程方面的頂尖專家，他的研究和教學，可以說一舉把吉爾曼公國的魔法地位更拉高了一個檔次，甚至整個西大陸聯盟都受益匪淺。

然而柯林並不知道的是，這位被授予勛爵的大魔法師，竟然還是一位畫家。

“莫拉爵士的畫技以精準和寫實見長，早期的素描作品深受收藏家的喜愛，後來進入油畫領域，卻反響平平。”

紫羅蘭公爵用手輕撫過畫框的邊緣，繼續解釋道：

“這一組‘魔法與機械’作品，是他晚年的遺作，極具爭議，大多數美術圈的人對此嗤之以鼻，認為把魔法內容融入繪畫屬於投機取巧，西大陸那幫藝術評論家才不會管他大魔法師的身份，莫拉爵士臨死前一天，《吉爾曼藝術雜評》還在對他進行猛烈的抨擊。”

柯林此時對於現代大陸魔法體系早已不是當初學徒時的水平，對於席勒·莫拉這種在元素研究領域重量級的人物，當然有所了解，甚至在“非伸展映射弧線正數取值中有無限對回歸計數恆定趨向曲面”的研究課題上，借鑒了一些對方的現有成果。

只可惜席勒·莫拉遠在西大陸，他的很多研究被吉爾曼人禁止外傳，再加上這個世界可憐的信息流通速度，羅曼法師塔里關於莫拉的書籍其實並不算多。

如今在這種場合下看到這位偶像級別的大佬作品，柯林當然倍感興趣。

他指着其中一幅畫作道：“這應該就是‘焰色分析儀’，對於火系魔法研究有着相當大的作用，現在被收藏在吉爾曼國家博物館內，有着極高的使用級別，據說聖光教會對這東西十分感興趣，幾次下手偷盜，損失了三名高階信徒也沒有得手。”

柯林總算遇到自己熟悉的領域。

“我對這方面並不了解，你應該是行家。”公爵嘆氣道：“這一組畫作雖然藝術成就不高，但因為莫拉爵士的知名度，收藏價值很不錯，我當初也是花了很大力氣才買到手。”

“公爵大人目光如炬。”

柯林適時的捧了一句，隨後繼續向前走去。

六幅畫作，柯林憑着自己對於莫拉的研究了解，一一給出了解釋。

直到最後一幅，他猛的深吸一口氣，不太確定的說道：

“聚合分光器？！”

公爵並不意外的看向柯林，點頭道：“你了解這玩意嗎？”

“這可是個好東西。”

柯林侃侃而談道：“它本身的作用其實並不算大，只是利用光系魔紋的精準折射，來達到將圖畫映照在牆壁上。”

根據柯林的理解，這玩意說白了就是一台老式的幻燈片。

但相比於需要用專門的透明底片，這台“聚合分光器”可以將所有圖片反射出來，並且效果還不錯。

然而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把圖片映射到牆上”這種功能其實可有可無。

這裡的人又不需要做ppt，除了映射出來的光影效果更好一點、圖片視覺更為立體之外，幾乎毫無價值。

有那功夫，直接把圖畫掛在牆上不就好了。

然而這台“聚合分光器”的價值其實並不在於它本身，而是莫拉爵士在研究另一項發明時意外做出來的半成品。

而那項直到莫拉死前也沒能面世的發明，名叫“留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