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德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來過魔法協會了，想當初他也是以同期第一的成績順利通過考核，受到了會長伯克利·佩恩的親自接見。

那天晚上，多少人排隊等在協會門口，就為了能夠邀請他參加他們設立的宴會。

可惜一年多後，自己就被協會開除，那些原本把他吹捧上天的投資商立即對他避之不及，四年後的今天，更是從當初的明日之星墮落成了喪家之犬。

他不怪佩恩閣下，甚至不怪那些只看利益的商人，畢竟誰也沒義務白白供養他，他只恨自己生了一顆極富幻想的腦袋，卻又沒有解決問題的能力。

“你好，我找柯林·維恩。”

瓦爾德惴惴不安的走到接待台前，他花錢買了一套最便宜的魔法袍，但原先的徽章已經遺失，一直沒臉再來協會申領。

“請問您是哪位？”

“瓦爾德……我叫瓦爾德。”

“請跟我來。”

意外的順利。

因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瓦爾德對於柯林·維恩這個近半年來風靡魔法圈的名字一無所知，他昨晚回去之後，也想打探一下這位連菲妮雅女士都對他畢恭畢敬的年輕人到底是誰，可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身邊竟然連一個可以詢問的人都沒有，瞬間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孤獨。

……

圖書館頂層。

一間私人閱讀室內，柯林看着眼前的男子，辨認了半天，才確信的確是昨天那個瓦爾德。

他的鬍鬚已經剃乾淨，頭髮也洗過並且梳理整齊，臉上和身上黑漆漆的塵土洗凈，再加上換了一件雖然便宜但嶄新乾淨的魔法袍，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除了因為長期營養不良以及生活環境惡劣導致的身材消瘦和皮膚粗糙，幾乎已經看不出原先的落魄樣。

“你好，維恩先生。”

儘管不知道眼前這位年輕人究竟是誰，但能夠隨便施捨一個陌生人一枚金郎，並且租下圖書館的包間，至少說明身份不低。這間圖書館貴賓包間，使用一次至少也要10銀盾，自己最闊綽的時候也捨不得租用。

“請坐，瓦爾德先生，看起來你的精神好了許多。”

“感謝您的賜予，我昨晚時隔多年，終於又享用到了一次肉和紅酒，我的意思是……如果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把錢還給您。”瓦爾德小心翼翼坐到柔軟的獸皮沙發上。

柯林對此不置可否，合上自己剛才正在閱讀的書籍，坐正身體，說道：

“我記得你昨天說過，希望能夠見到留影機的設計者，對嗎？”

“是……是的。”瓦爾德有些不自信的點頭。

“這方面我可以幫你。”柯林道。

“謝謝……”

“不過。”柯林打斷道：“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先做一番準備。”

“準備？”

“是的。”

柯林微微靠到沙發背上，認真說道：“瓦爾德先生，你知道你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嗎？”

“我的問題……”

“你當初能夠以筆試第一的成績通過考核，相信是對理論知識下過一番苦工的，但為什麼後面幾年，就變成了這服模樣？”

“因為……”瓦爾德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從你的設計書寫上，我看得出你思維十分活躍，計算心細嚴謹，如果能夠腳踏實地，不難做出一番事業。”

“但我不喜歡那樣的生活。”

瓦爾德不自覺攥緊了拳頭，當初佩恩閣下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然而腦子裡層出不窮的創意，讓他實在不甘心去做其它重複性的研究。

“這就是你的問題所在。”柯林道：“你的理論知識已經相當不錯，只可惜你的想法更狂野。

“說白了，就是你的知識儲備跟不上你的創新思維。”

瓦爾德聽完愣在那裡，許久才掙扎般的說道：“我是筆試第一……”

“是的，瓦爾德先生，我沒否認這一點，但你捫心自問，通過考核之後，你每天還會花多少時間在圖書館？你除了計算和做實驗，還有沒有繼續去學習新的知識？

“如果你只是想改良現有的魔法物品，或許之前積累的知識已經足夠，但很可惜，你把眼光放在了‘留聲機’這一類完全創新的東西上。

“你用魔法學徒期間積累的知識，試圖去完成大魔法師級別的研究，你知道這有多離譜嗎？別忘了就連席勒·莫拉都失敗了。”

瓦爾德彷彿被雷擊一般楞在那裡。

多年以來，他自認為不但比別人聰明，還比別人更加勤奮，完全不應該會落得現在這個下場，那些和他同期的魔法師，有的富甲一方，有的功成名就，甚至有人已經晉陞中階，唯獨自己這個當初最被看好的卻最為落魄。

難道真的是自己好高騖遠了？

認識到這一點的瓦爾德比之前更加痛苦，原本至少還每天抱有希望，但經過柯林·維恩的一番分析，似乎永遠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機會。

難道真的要回頭去做一些當初完全看不上的研究？

“我不甘心……”他近乎咬牙切齒道。

“你當然會不甘心，見過了大海，哪裡還能停留在小溪里，我跟你說這麼多，也不是讓你放低身段去做那些低級的研究。”

“可是……”瓦爾德呆愣抬頭。

“喜歡高處的果實，是件值得表揚的事，但為了摘取它們，我建議你在腳下多墊幾塊磚頭。”

柯林說完，伸手指向一旁的書架。

“這上面是我給你挑選的32本關於聲波的研究書籍，如果你能夠在10天之內讀完並且有一定的理解，我會讓你見到留影機的設計者。”

“好。”瓦爾德瞬間又恢復了不少鬥志。

“這個房間我已經預繳了30天的費用，並且向佩恩閣下替你申請了進入圖書館頂層的權限，另外，之前給你的1枚金郎應該足夠你一段時間的花銷了。”

“再次感謝您的賜予。”瓦爾德彎腰致意。

“不用急着感謝，如果你看完這些書籍仍然沒有獲得啟發，我只能說即便見到那位設計者，也不過是多受一次打擊罷了。”

“我會儘力的。”瓦爾德顯然少了幾分最開始的狂妄。

柯林站起身，拿起外衣和帽子，邁步走出房間。

關上房門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已經翻開第一本書的瓦爾德。

“瓦爾德先生。”

瓦爾德抬起頭，望向門口的柯林·維恩，只見這位年輕人朝他和善的笑道：“請記住，學無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