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伯爵夫人回去做了什麼事。

但幾天之後，花園區的“風與彩虹”店鋪迎來了比往常多幾倍的客流。

他們大多都是來詢問是否還有黛娜小姐的畫像，並且一定要是那位神秘畫師的作品。

老實說，黛娜的人氣雖高，但還不至於能夠令諸多權貴紆尊降貴的跑來買她的畫像。

除了其中一部分的確是狂熱“粉絲”之外，大多數人，都是親自或者受委託而來，詢問那位神秘畫師的信息，但最終全都徒勞無功。

時間一長，終於有人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因為店鋪里的黛娜畫像，幾乎源源不斷。

有人粗略統計了一下，僅從這這一家店鋪，就已經售出超過90多幅畫。

這畫師得多快的手速？

又或者是以前的存貨？

……

而另一邊。

菲妮雅同樣承受着來自各方的壓力。

這些人大多是雷霆城的權貴，雖然礙於羅曼·薩岡的面子，不可能做出過激的手段，但派出一個管家，天天來商會總部喝茶聊天，就足夠菲妮雅頭疼的。

最終。

在賣出第一幅畫像之後的第十二天。

游金商會無奈對外宣布。

黛娜小姐的畫像，並非某位畫師的手筆。

而是商會已經研發並製造出第一台留影機。

目前正在試驗階段，出售的黛娜小姐畫像，就是一系列試驗品，它的正確名字叫做“照片”，因此商會不賺取任何利潤，純粹以成本價出售。

至於什麼是留影機，可以找你們聘請的魔法顧問詢問一下，或者去魔法協會問問。

……

一石激起千層浪。

游金商會的公告，在短時間內至少產生了三個影響。

第一，買到畫像的人，一開始都有些接受不了，自己花大價錢購買的藝術品，竟然是機械產物，這讓那些自詡有鑒賞力的貴族富商們無法接受，然而在聽取自家魔法顧問解釋完什麼是“留影機”，並且得知了它和席勒·莫拉大魔法師的關係之後，紛紛表示當做一件魔法收藏品也挺不錯。

第二，圖倫王國魔法師協會立即派出代表，對於游金商會自稱已經研發出“留影機”表示好奇和關注，並且希望能夠見一見實物。

第三，雷霆城由幾位著名畫師牽頭組成的臨時畫師團體，對於游金商會把機械製品當做藝術品售賣感到十分的震驚和憤慨，並且抗議這種欺瞞顧客的做法。

對於前兩點，游金商會並未作出回應。

但在第三點上。

商會直接給出回復：所有購買了黛娜小姐畫像的顧客，都可以在三十天之內將“照片”退還到店鋪，游金商會不僅原價退還，還會贈送一件小禮品，以表達當初店鋪沒有解釋清楚的歉意。並且，因為材料和技術原因，從即日起，商會將暫停出售所有“照片”。

加上最後一句話後，原本還猶豫是否要退貨的人，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開玩笑，萬一游金商會最終搞砸了，那自己手上這些所謂的“照片”就意義非凡了。

之後幾天。

關於留影機和照片的話題，在整個雷霆城迅速傳開。

所有人都眼巴巴等待着事情的發展。

然而游金商會卻彷彿啞巴了一樣，再也沒有發布過任何的相關信息。

……

終於。

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

魯道夫伯爵在被糾纏得無可奈何之下，親自帶着夫人來到游金商會總部。

作為實權派貴族，即便在國王新政令下依然遊刃有餘的保留着自身封地，魯道夫伯爵的人脈和能量可想而知，他代表了那些希望維持王國原狀的守舊勢力。

這些盤根錯節、根深蒂固的權貴門閥在王國內不在少數，即便艾蘭四世在需要保證穩定的前提下，也不敢對他們使用強硬手段。

菲妮雅十分隆重的接待了伯爵大人。

當然，礙於羅曼·薩岡的關係，魯道夫伯爵對這位新晉崛起的女性商人代表，也頗為客氣。

一番客套之後，伯爵大人終於切入主題。

“女士，或許你已經猜到了我們夫婦的來意，自從上次在貴商會的店鋪內買到那個叫做照片的畫像，又聽聞‘留影機’震撼面世，我的夫人終日念念不忘，這次來，就是想詢問一下關於那個留影機的消息。”

魯道夫伯爵擁有北方沿海特有的黝黑皮膚以及四十多歲常見的粗啞嗓音，但語調深沉，更有着常年身處高位後無法改變的命令口吻。

菲妮雅早已習慣遊走於權貴之間，微笑回答道：

“伯爵大人，事實上，您不是第一個來詢問此事的人，謝爾曼侯爵今天早上剛剛離開，而魔法師協會的伯克利·佩恩閣下更是早在鄙會發布公告的第一天就親自登門。

“可惜的是，留影機雖然成功運行過一段時間，但因為技術不夠成熟，很快就損壞了，我們的技術人員和魔法師正在全力以赴進行檢修。

“請您相信，我是這個世上最希望將留影機面世的人，所以一旦有消息，必定不會隱瞞。”

魯道夫伯爵來時就基本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但一方面為了應付伯爵夫人，另一方面，自己也確實很感興趣。

作為已經覺醒、但最終沒有在魔法道路上繼續走下去的魯道夫伯爵，對於魔法物品、尤其是魔法機械一向有着很高的關注度，自己手下也供養着一支魔法師團隊，幫他研究各種感興趣的項目。

當初聽到游金商會的公告，他原本是不屑一顧的。

畢竟“留影機”在西大陸魔法圈子裡，一直都是類似“永動機”一樣的幻想。

然而在看到自己夫人拿給他的“照片”之後，他終究有些動搖了，只是礙於身份，不好表現出心急的模樣，這次拿着伯爵夫人當借口，終於親自登門，可惜似乎還是白來一趟。

雙方又閑聊了片刻。

伯爵便帶着夫人告辭離去。

菲妮雅親自相送到門口。

然而就在伯爵大人挽着夫人的手準備走出大門時，商會內的一位員工急匆匆跑來，在菲妮雅身邊低語了幾句。

隨後，這位游金商會的主事人微笑的看向兩人，說道：

“伯爵大人，或許是因為您的光臨，剛剛後面傳來消息，留影機已經修好了，至少目前可以正常運行了。”

“哦？”

伯爵和夫人立即站定腳步，詢問道：“雖然有些冒昧，但請問女士，能不能讓我們參觀一下？當然，你拒絕也十分合理，畢竟這屬於商業機密。”

“這是我們的榮幸。”菲妮雅微笑道。

……

……

“老實說，這東西比我想象中大多了，而且和席勒·莫拉爵士在信中的描述也多有出入。”

魯道夫伯爵站在鐵皮小屋前，背着手觀察良久，但連初階都沒有的他，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菲妮雅笑道：“的確，莫拉爵士只是給出了一個模糊的概念以及十分寬泛的魔法理論，真正設計並建造它的時候，我們遇到了很多困難。”

魯道夫伯爵本想問問設計師是誰，但話到嘴邊又覺得多此一問。

游金商會的背後是羅曼·薩岡，整個圖倫王國如果有誰能夠做出如此震驚世人的發明，那一定就是“風暴指引”閣下了。

和菲妮雅十分熟悉的伯爵夫人在丈夫的眼神示意下，向前走了幾步，親密的挽住菲妮雅的手，笑嘻嘻道：

“菲妮雅，我能不能像黛娜小姐一樣，擁有一張屬於自己的照片？”

“這……”菲妮雅瞬間陷入猶豫。

伯爵夫人心裡一緊，問道：“是有危險嗎？”

“當然不是。”菲妮雅笑道：“留影機沒有任何危險，只是以我們目前的技術，成功的概率還不是很高。”

“我可以多試幾次。”

“如果您不介意抽出寶貴的時間，我很樂意向您展示它的功能。”

……

伯爵夫人帶着新奇和緊張的情緒，站在小屋的中央，擺出一個雙手交握的動作。

期間，不斷有工作人員圍着小屋忙碌。

整整十五分鐘過去，就在伯爵夫人感覺雙腳有些僵硬，無法保持靜止時，菲妮雅才告訴她拍攝結束。

走出小屋。

菲妮雅帶着歉意的語氣道：“十分抱歉，一共嘗試了11次才成功。”

伯爵夫人拿到自己的照片，先是震驚，隨後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容。

“真是太神奇了。”

她抱着照片，簡直要把臉給貼上去。

眼神再也無法離開。

魯道夫伯爵直到此刻，才真正相信留影機的真實存在，他隨後問道：

“菲妮雅女士，正常情況下，製造這樣一張照片需要多久？”

“在沒有損壞之前，拍攝只需要幾秒鐘，加上各種準備工作，最多不到一分鐘就能獲得一張照片，只可惜……”

“可惜什麼？”伯爵問道。

“其實我們並沒有真正完全掌握留影機的技術，包括這一次在內，之前所有的成功都有很大的運氣成分，誰也不知道它能夠正常運行多久，或許明天就會再次損壞，並且永遠無法修復。”

菲妮雅面露失落的神情，隨後又打起精神，笑道：

“好在這一回沒有令伯爵夫人失望。”

魯道夫伯爵聽了這話，反而愈發相信這是事實。

畢竟這麼一件突破現有魔法理念的創造，有着各種缺點才是正常的。

伯爵夫人突然問道：“菲妮雅，我記得你們店鋪的店員說過，這麼一張照片的成本要8個金郎多？”

“嚴格來說，只要嘗試一次，就會消耗相應的材料。”

“所以，我這張照片損耗了足足90多金郎的材料？”即便是揮金似土的伯爵夫人，也覺得有些吃驚。

“相比於伯爵和夫人平常對我們生意的照顧，這些不算什麼。”菲妮雅笑着回應，但也算承認了。

魯道夫伯爵向身邊的手下指示了一句，隨後接過一張由後者遞過來的紙片。

“女士，這是200金郎的儲票，希望可以彌補商會的這次損失。”

“不，伯爵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菲妮雅極力推辭。

伯爵打斷道：“我明白，如果算上留影機的技術成本，這些錢根本不足以購買到一張照片，這只是我的一份心意，並且當做我支持商會繼續研發和改良留影機的實際行動，事實上，我更加期待看到西大陸、尤其是莫拉爵士的故鄉吉爾曼公國，在得知了我們建造出留影機後，將會是什麼表情。”

最終。

菲妮雅十分無奈的收下了儲票，並且將伯爵夫婦送出商會。

興奮的伯爵夫人在登上馬車時，依舊不肯放下手裡的照片。

菲妮雅目送他們消失在視野，隨後才對身邊的管家道：

“哈維，做好準備，明天開始，我們會迎來很多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