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燈看劍,劍上幾番功名?爐香無須計蒼生,縱一川煙逝,萬丈雲埋,孤陽還照古陵,在下古陵逝煙。”
古陵逝煙施了一禮:“古陵逝煙見過邪帝,見過楚王,見過老友!”
獨孤求敗砸了咂嘴。
“你這傢伙竟然還活着?”
“我為何不能活着?”
“我刺穿了你的胸口。”
“你也刺穿了邪帝的胸口。”
“伱有不死之身么?”
“沒有,我只有速度,快的能夠在你的劍光下,避開要害的速度。”
古陵逝煙露出懷念之色:“當初你一劍刺穿我的胸口,我雖然傾盡全力避開要害,但還是受到了重創。
我沒能保住王妃,沒能留住你這個刺客,還身負重傷,屬於沒有任何價值的奴才,按理說應該被捨棄掉。
晉王仁慈,不僅沒有怪罪我,反而請神醫為我治傷,其餘的事情,你肯定沒興趣,我也懶得在這裡說。”
獨孤求敗道:“當年的事,法理上確實是我不對,我欠李家人情,但現在我已經還清,我不虧欠任何人。”
古陵逝煙道:“或許吧,當年你是為了情,我是為了忠,咱們兩個從來都不是敵人,我也不覺得你是敵人。
尤其是見證了以後的事情,王妃當年隨你而去,或許是件好事。
王妃固然是錦衣玉食,皇后固然是母儀天下,但皇權動蕩,權力傾軋。
今朝是皇后,明天已在冷宮。
她當年隨你而去,過了幾十年瀟洒的日子,比束縛在皇宮中,比與當今皇帝爭鋒,確實快活了許多。”
獨孤求敗道:“你來做什麼?”
古陵逝煙道:“你有出手一次就能還的人情,我有要用一輩子,乃至於十輩子百輩子,才能償還的恩義。”
兩人看似是在敘舊,實際上在不知不覺間,氣機已經完美的連成一體。
他們只在數十年前見過一次,是生死相搏的敵人,幾十年過去,恩恩怨怨早已變淡,今日卻是要並肩作戰。
兩位無上大宗師,一位是當世劍法第一,一位是當世速度第一,這樣的兩個人聯手,卻充滿蕭索之意。
因為他們的對手實在是太強。
不是不敗,不是求敗,而是求死。
不敗的敵人不可怕,因為不敗不代表勝利,打成平手也是不敗,少林金鐘罩便曾號稱“天下無敵金鐘罩”。
求敗的敵人不可怕,因為他或許武道出神入化,但不代表沒有牽掛,等到他無牽無掛之後,便會破碎虛空。
求死的敵人最可怕。
因為他不在乎人世間的一切。
功名利祿、愛恨情仇、善惡榮辱,不過是過眼雲煙,悠長的生命讓他能夠看淡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向雨田輕輕摸了摸胸口的傷疤,略帶感嘆的說道:“這麼多年來,你是唯一一個擊飛我手中的寶劍,在我身上留下傷痕的人,我會永遠記住你。”
獨孤求敗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找尋一個,能夠在劍法方面勝過我的高手,但你顯然是做不到的。”
向雨田道:“你的劍法,確實是天下無敵,你的目光應該在天上。”
獨孤求敗道:“你覺得無趣,我為何要覺得有趣?我為何要去追尋?”
向雨田道:“難道你想永遠的困守在這片天地,你甘心如此么?”
獨孤求敗道:“你難道不是留在這片天地?你剛才說過,破碎後的世界很無趣,難道你剛才在說謊么?”
向雨田笑道:“誰知道呢,反正我是邪帝,邪帝說謊有什麼不對?”
李瑾瑜道:“我可以走了么?”
向雨田道:“當然不行,我很久沒看到你們這麼有趣的人,如果不讓我覺得盡興,你們怎麼可以離開呢?”
李瑾瑜道:“那我覺得,應該給你更大的刺激,聽說你出身於秘族,我可不可以認為,魏晉時期的秘族,實際上源自於先秦,那個時候他們……”
向雨田道:“他們怎樣?”
李瑾瑜厲聲道:“他們的首領是陰陽家教主,被尊為東皇太一!”
“噗嗤~”
向雨田發出一聲嗤笑:“雖然你是個很有趣、運氣很好的小傢伙,但我可以告訴你,你的猜測完全錯誤。”
李瑾瑜道:“不是猜錯,而是除去一個錯誤答案,而且我的猜測應該有一半是正確的,秘族來自於先秦。”
向雨田道:“秘族已經不在了。”
李瑾瑜道:“秘族不是不在,而是他們對塵世紛爭感到厭倦,找了一個世外桃源隱居,你原本的名字,並不是叫做向雨田,你的姓氏是——童!”
童!
這個姓氏沒什麼特殊。
天下有姓童的高手么?
天下有姓童的世家大族么?
天下沒有,因為他們不在天下。
他們生活在秘境之中,他們生活在名為“水月洞天”的秘境,靠着先秦時期傳下的陰陽術、咒術、機關術,掩蓋秘境的痕迹,把自己從世間抹除。
李瑾瑜一直都很好奇,為何江湖歌訣中有童氏一族,卻沒有尹家莊,也沒有秦國龍騰大將軍的傳說。
龍騰是存在的。
那是名為“萬里龍騰”的傳說。
樓蘭古國的傳說!
先秦時期,劍聖蓋聶,流沙衛庄,墨家巨子荊天明,西楚霸王項羽,全部都參與過這個奇妙的傳說。
龜茲國收集的童謠神話,李瑾瑜已經全部看過,對此有了些許猜測。
樓蘭傳說是真的。
應順天的傳說也是真的。
因為這兩者本就是一體。
五百年前,應順天尋到了樓蘭古國的寶藏,在此建立了棋王城。
可是在這兩重傳說之上,還有最後一重神話,棋王城的秘境,通往童氏一族的隱居地——水月洞天!
入口就在鏡映湖。
在生死棋棋盤之下。
李瑾瑜本以為能夠遇到的是傳說中的不死人尹仲,沒想到是向雨田。
但如果把思維發散,世上哪有那麼多打破壽元極限的人,如果向雨田就是尹仲呢?向雨田為何不能是尹仲?
原本這只是癲狂的猜測,直到獨孤求敗那一劍,洞穿向雨田的胸口,露出密密麻麻的陳年老傷,李瑾瑜終於能夠確認,自己的瘋狂猜測是正確的。
方才魔種聚集的那一下,並不是道心種魔大法,也不是神魔之軀,而是龍騰大將軍祖傳的絕學——龍神功!
李瑾瑜斷斷續續訴說,既是要確認自己的猜測,還是在拖延時間。
如果自己的猜測沒錯,如果水月洞天的祭壇被轟碎,緊接着應該……
李瑾瑜的分析還未說完,剛剛合攏的鏡映湖中衝出三個年輕人。
為首之人約莫二十四五歲,年輕英俊,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穩重氣質。
那雙比天池更加清澈的眸子里,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有火焰的熱情和溫暖,有大海的包容和寬廣。
他的年齡非常年輕,但他卻好似是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
二十歲的花樣容貌、三十歲的蒼生大志、四十歲的文雅氣質、五十歲的穩重內斂、六十歲的智慧博學。
這是一個近乎完美的人。
他叫童博,童氏一族養子,本名叫做龍博,擁有高深莫測的武功。
身後一人約莫二十一二歲,有一種桀驁的氣質,身體好似獅虎,不動則已,動則能開山分水,鎮海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