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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初升。

不知是不是因為殺氣太濃,往常輝煌燦爛的朝霞,籠罩着濃郁的血色。

遠遠看去,就好似蒼穹裂開了一道傷口,正在滴滴答答的流血。

用卦辭的話說,這是大凶之兆。

天邊染血,主刀兵,主殺伐!

此時已經是四月初,江南之地草長鶯飛,繁花似錦,焉耆都護府卻仍舊籠罩在瑟瑟寒風中,更添三分冷意。

李瑾瑜頂盔摜甲,上了城牆。

王孝傑已經布置好了防務,狄仁傑也已經把一切守城物資安排好。

今日不可能大軍決戰,但無論是守城作戰,還是小股部隊侵襲,都必須提前做好準備,有備才能無患。

李瑾瑜吸了兩口寒風,低頭看向遠處綿綿無盡的軍隊,只覺得黑色的浪潮席捲而來,一浪之後緊跟着一浪。

“呼~~”

“好一派肅殺景象!”

李瑾瑜感嘆了一句。

先前經歷的兩次戰場,一次是龜茲國的內亂,一次是遼國內亂,雖然殺得血流成河,但畢竟是別人的事。

別人,不是自己人。

別人的事,不是自己的事。

李瑾瑜從不是公正無私之人,更不是什麼大仁大義的聖人。

別人的事,總歸會有幾分放鬆。

如今卻是自己人,自己的事!

精神不可避免有些緊繃,長纓提在手中,玄翦雙刃也閃過一抹血色。

我漢家的江山,每一寸都是用鮮血得來的,任何人想要掠奪,都必須付出鮮血的代價,直到流干每一滴血。

王孝傑道:“侯爺起的很早。”

李瑾瑜笑道:“大將軍客氣,咱們現在不僅是同袍,而且你現在可是我的頂頭上司,等會兒衝鋒的時候,還需要大將軍的鼓點來指路呢!”

王孝傑大笑道:“有李將軍這等猛將衝鋒陷陣,此戰可得兩成優勢!”

此地右威衛大軍約莫十萬,五萬豹韜衛大軍,瓦剌蒙元聯軍三十餘萬。

相對於這等龐大的數量,一個人的力量顯得很渺小,更別說異族聯軍內部也有高手,就連黃裳都不敢大意。

但李瑾瑜就是兩成優勢。

因為李瑾瑜不僅是大宗師,而且是修行槍矛的大宗師,衝鋒的時候,就如同剪刀切絲綢、餐刀切牛排。

縱然是銅牆鐵壁、長槍大盾,也難擋李瑾瑜蓄力之下的奮勇衝鋒。

尤其李瑾瑜還有一匹寶馬良駒,衝鋒之時人馬合一,威力更勝一籌。

若非老酒黃中帶褐,不夠神駿,名氣怕是已經超過厲若海的蹄踏燕。

李瑾瑜擺了擺手:“一人之力,難敵千軍萬馬,況且這也不是個人勇武能夠解決的事,大將軍,今日咱們是守城作戰,而是出去衝鋒一波?”

王孝傑道:“昨日勝了一場,弟兄們士氣正濃,正要乘勝追擊,讓也先那老小子,知道什麼叫做疼!”

李瑾瑜笑道:“據說古人行軍,有斗將、斗陣、斗兵之說,卻不知如果我去挑戰,有沒有人與我斗將?”

王孝傑大笑道:“只要也先那老小子沒被馬蹄踩了腦袋,那就肯定不會讓麾下勇士,白白浪費在你手中。”

李瑾瑜道:“蒙元亦有高手。”

王孝傑道:“那幫孫子,比也先那個老雜毛還要奸詐,都說蒙古鐵騎驍勇善戰,怎的還擅長陰謀詭計?”

李瑾瑜道:“換人了唄!”

王孝傑道:“臨陣換將,乃是兵家大忌,先前蒙元的布局,精確果斷、大氣磅礴、一針見血、一擊必殺。

換了方夜羽,看起來蒙元一直都沒什麼損失,實際上已在不知不覺間,把大勝帶來的士氣,散去六七分。

說起來,蒙元可汗目光深遠,麾下多有智謀之士,此等不智之令,總是讓我覺得心頭縈繞着一些陰影。”

就在兩人說話的功夫,狄仁傑笑呵呵的走了過來:“因為利益。”

王孝傑道:“什麼利益?”

狄仁傑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猜得到這些,我只知道,那是在蒙古可汗心中,能夠抵消掉臨陣換帥帶來的危害的利益。”

李瑾瑜打趣道:“還有您這神探不知道的事情,這可真是奇事。”

狄仁傑道:“那有什麼新鮮?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況且不是每一件事都有答案,沒必要糾結這些。”

李瑾瑜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是龐斑為方夜羽爭取到的機會?”

狄仁傑道:“有這個可能。”

王孝傑道:“我久在邊關,對於蒙元高手也有些了解,據說龐斑此人冷漠無情,怎麼會在意這些呢?”

李瑾瑜道:“因為龐斑現在還不是無情無我的魔,他如今還在找尋自己的前路,甚至可能已經找到了路。”

王孝傑道:“既然找到了前路,按照心法修行便是,何必要搞這些?”

鐵飛花緩步走了過來,微笑着解答王孝傑的疑問:“龐斑乃是蒙元的供奉高手,吃蒙元,喝蒙元,再加上他本就是蒙元人,怎能輕飄飄一句修行,便把一切都揭過?方夜羽叫了他這麼多年的師父,豈能真的棄之不顧?”

狄仁傑道:“如果真的如此,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惜蒙元幾位供奉,全都精通精神法門,卧底暗間之類,無法潛伏到這些人身邊。”

李瑾瑜道:“無所謂,不論敵人有什麼算計,只要咱們足夠強,堂堂正正碾壓過去,還怕他們不成?”

王孝傑道:“李將軍說得對,反正咱們昨天勝了一場,目前士氣佔據一些優勢,打起來咱們肯定不吃虧。”

狄仁傑道:“昨日攻打的是也先的左營,今日不妨還是攻擊瓦剌。”

王孝傑道:“這是為何?”

狄仁傑道:“蒙元的想法,在於咱們與瓦剌二虎相爭,他獵人得利,也先的想法也是如此,草原聯軍中,也先的兵馬最多,底蘊卻遠不如蒙元。”

李瑾瑜道:“不僅如此,大周瓦剌交好多年,雖然受奸人挑撥,使得兩國交兵,內部卻並非都想征戰。”

鐵飛花道:“此等情況下,也先如果不能一鼓作氣,拖得時間越久,傷亡越是巨大,矛盾也會變得越大。”

狄仁傑道:“蒙元想要讓瓦剌和咱們消耗,就必須給予瓦剌更多物資,還必須幫助也先壓服內部矛盾。”

李瑾瑜道:“矛盾只要出現,便只會越來越大,最終聚集到極限,到了那個時候,餘下的便只有……”

王孝傑:“決戰!”

討論戰術,按理說應該保密,可四人在城牆上討論,絲毫不在意別的。

早在討論戰術之前,黃裳便已經出現在牆角,以玄妙莫測的修為,把周圍的聲音盡數散去,不留半點痕迹。

事實上,狄仁傑並沒有討論戰術的意思,只是來進行正常的巡視。

可話題說到了戰術,便下意識的進行提點,告知李瑾瑜該如何做。

至於王孝傑。

若說他聽不懂這些,那肯定是在瞎胡說,他憑藉軍功,一步步成為右威衛大將軍,都是實打實的功績。

只不過相比於戰略,王孝傑更擅長安排戰術、指揮戰鬥。

三通鼓罷,城門洞開。

李瑾瑜帶領右威衛三千精騎,一馬當先沖向瓦剌軍營,三千精騎後方,是整裝待發的右營精銳,一旦察覺到半點破綻,李楷固立刻便會直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