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掌灯人》 疯了没

月亮縮進雲層,濛濛殘雨籠罩大地。

公交車晃晃悠悠的行駛在寬闊的公路上,坐在後排的男人昏昏欲睡。

一個虛影正在看著周遭的一切。

“我這是?”

他有點搞不清狀況,視線看向坐在最後一排的男人,那竟是自己的臉!此刻正垂著頭睡覺。

他仍舊搞不清狀況,又看向四周。

車上,玩著手機,打著瞌睡的乘客,他們的臉一一落進自己眼中,所有人對他都視若無睹,依舊各玩各的手機。

看著這些人的臉,他不知所措,腦子一團糊塗,眼前這場景怎麼這麼熟悉。

他又看向“自己”,緊緊的盯著他。

在這密不透風的公交車裡,其他人都已經陸陸續續下了車,唯獨他一直低著頭在那裡睡覺。

漸漸的,車裡只剩下他一個人,車窗外,景色一直往後倒,一排排路燈從他臉上一閃而過,也不知過了多久。

他微微清醒過來。

恐懼感已經煙消雲散,如今只餘下一身的疲憊。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車上的站牌,車子剛好停下。

到了,他起身。

眼皮十分沉重,剛要下車,司機卻從旁走來,一把抓住他。

車門沒有打開。

他抬眼瞥了一眼司機。

“我剛才已經付過錢了。”

他語氣不悅的解釋,見男人不放手,他皺起眉頭看著他。

兩人頭頂上的燈忽明忽暗,光打在司機的臉上,透露著一抹詭異。

緊接著便聽他對著自己說了一句什麼。

他沒當聽清。

車內的燈忽的閃爍數下,他睡意頓時沒了,心底忽升起一股不安。

這個感覺很奇怪。

他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很年輕,像剛上崗似的,氣質卻有種獨特的老辣,正笑眯眯的盯著自己,很怪。

“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開口。

他忽的警惕得皺緊眉頭,斜眼看向緊閉的車門。

“我要下車!”

他再次重複一遍,有些慍怒。

他心想,難不成是上了賊車,想要趁火打劫?可他兜裡窮得叮噹響,全身也就衣服值當點錢,那能被他看上?

他越發警惕,身子靠向車門。

司機嘴角若有若無的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含笑的眼神卻並沒有一絲笑意,反而空洞得可怕。

他盯著自己,就像是在看獵物,令人不舒服。

“你想怎樣?”

他發覺面前的男人似乎不是一個普通人,身上帶著邪氣。

“我剛救了你,不感謝我嗎?”男人鬆了手。

這話,換得他一臉不可思議。

“你救了我!”

他想起剛剛發生的事,嚥了一口唾沫,隨即掩飾掉自己的驚訝,對他打起馬虎眼。

是救了我,人跡罕至的地方好不容易能等到一班車,也不容易,不然,我得露宿街頭了,他扯出一絲笑回他。

佯裝出一副天色不早,自己家裡還有事,便著急的想要去拉車門。

車門卻紋絲不動。

他勉強維持著笑容,又再次看著男人,忍受著他那道令人不舒服的目光盯著自己打量。

“大哥,怎麼門壞了?要不要我幫你打個電話,喊人來幫你?”。

男人收起笑容,“那倒是不用。”。

“哦?那你……該不是腦子有啥問題吧!”他突然生氣,眼瞅著這人用不緊不慢的語氣回覆他,像是在戲弄自己,他可沒空陪他在這裡聊天,他還著急回家。

於是他將手揣進兜裡,想著拿手機報警,身子又往後退了幾步。

見他呵呵兩聲,手指有力的敲擊著車上的鐵欄杆,“怎麼?怕我害你?”

他察覺到了自己的動作,不過沒關係,論打架,他可沒怕過眼前這人。

若真的與自己打起來,還不知道誰佔上風,他這副身子,應該不會是自己的對手,就在他暗自揣測之時,男人這才道出原因。

“別誤會小兄弟,我只是見你印堂發黑,眉宇間還有未散去的死氣,想必是剛從鬼門關回來,所以才多此一舉,你別介意?”

聽見這話,他表情一僵,半眯起眼睛,“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說這話,他更加斷定這人有問題。

誰料男人卻轉身,走向車頭,去到司機位上,按下了打開車門的按鈕。

風灌進來,有點冷,外面正下著小雨。

細雨吹落在窗戶的玻璃上,且越來越多。

“姑且算是卜卦師,你天犯命煞,克親害命,陽間扯陽事,可你陰債過多,論陰事,你當屬第一位。難得啊,你這種人,應該活不過十歲。”

男人面朝著他陰惻惻的說到,表情極為陰森。

“胡說八道!”

他不想跟他多言,便立馬下車,這人怕不是犯病了吧?

下了車,溫度突然降低,冷得他一哆嗦。

他本來不想回頭,但那人說的話也確實讓他在意,不由往車的方向多看了幾眼。

車內,那名司機不知何時走到了玻璃前,正直挺挺的站立著身體注視自己,被雨霧氤氳的玻璃上,有兩個字格外明顯。

“改命。”

他的手指在寫,詭異的是,字卻像是被人在玻璃外面一筆一劃寫上去的。

他微微張了張嘴,說了幾個字,看口型似乎是“我會再來找你。”

虛影又再次出現,不過仍在車內,他走向那個男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車外,見到那個“自己”正頂著雨望著車的方向。

……

“原來是這樣!”稚氣的童聲響起,周遭的一切突然間就被黑暗給吞沒。

顧川猛地回頭看向背後的傢伙,閻摩羅。

他緊咬牙關,“你在偷窺我的記憶?”

看到面前被四根柱子以及鎖鏈囚禁的鬼神,他表情還是比較驚訝,“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閻摩羅鼻孔出氣,“還不是因為那個傢伙。”

它幾乎咆哮著出口:“那傢伙竟然逆轉了靈魂契約,害得吾因此被禁錮,這下,你滿意了?”

顧川沒有弄懂什麼叫逆轉,只是看著它頭上的額紋,感到一絲莫名的熟悉,像是在那裡見過。

不對!你別跟我扯這些,你剛才竟然在偷窺我的記憶,你到底想幹嘛?顧川皺著眉頭問。

閻摩羅聽聞,忽的跳起來,顧川還沒見過他反應這麼大的時候,不免被它這種行為嚇了一跳。

“臭小鬼!吾剛救了你一命!對你恩人就是這麼說話的?”

要不是剛剛它以自身的氣息逼開你身上攀附的那隻蠱蟲,你早就被它吸乾血死了,真是不知好歹,竟然去招惹屍鬼,還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沒殺你,已經是萬幸了!

不得不說,閻摩羅這些時日,受凡人七情六慾的感染,性子也頗為急躁。

原來是這樣!

顧川喃喃到,露出遲疑的表情,“所以這就是你偷窺我記憶的原因?”

被他這麼一問,閻摩羅非但沒有心虛,反而是理直氣壯,拖著沉重的鎖鏈對著他揚了揚拳頭,“吾這是刺探情報,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這沒聽過?”

顧川被噎了一道,頓感無語,你一個行動受限的鬼神,你知什麼彼,戰什麼殆?難不成這樣,還想著作妖?

閻摩羅沒說話了,而是陰沉的望著他。

臉色轉變之迅速。

“給吾滾出去!”

他一聲吼來,震得顧川耳朵一顫,這聲音直擊靈魂。

顧川猛然睜眼,沒有猶豫半刻,便快速從冰涼的地上爬起來。

看著自己的雙手,他似乎還沒從剛才的勁中反應過來。

林子裡安靜異常,那個男人不見了,那個公交車上的司機。

顧川嚥了一口唾沫,不禁回想起那個片段,他真的來找自己了?為什麼?顧川百思不得其解,他究竟是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他嗎?

顧川摸向脖子後,沒有,什麼也沒有。

他緩了口氣,表情嚴肅,會用蠱蟲,他到底是什麼人?跟巫蘭蘭有關嗎?還有閻摩羅口中的屍鬼。

那應該就是那個影子鬼。

忽然,遠處林子,無數只鳥受了驚似的,飛出樹林。

顧川眼神一凜,那是郝峰的聲音?

……

“後面有鬼在跟著我!”

郝峰這一吼,其餘幾人的身體便突然能夠自由行動,黃妮腿軟,被郝峰一撞,直接癱倒在地,頓時崩潰,郝峰趕緊蹲下扶起她。

兩人想要回頭。

“停下!你們想死嗎?”

一旁的關亮回過神,突然以一種惡狠狠的語氣警告道,他恢復了正常。

王明抬起手臂,“媽的,你他孃的說什麼?”王明就跟瘋了似的,紅著眼就朝著關亮猛撲過去。

關亮被他死死的掐住脖子,按倒在地。

王明面目猙獰,下得重手,這一幕,郝峰和黃妮被嚇得直接不敢動。

任憑關亮如何掙扎,在體型上,王明就佔了一籌。

他仍舊不肯鬆手,另一隻手掄起拳頭就像往他的面門上砸,第一下,第二下……

突然,他停住。

“你…你。”

王明的手在顫抖,語無倫次,因為此刻一隻從後方伸來的黑色手掌抓著了他的手腕。

郝峰和黃妮幾乎同時瞪大眼睛。

那些纏繞在王明手上的紅繩像是淬過血一般鮮紅,正往下滴著血。

猶如人體內細小的血管,握住他手的那隻黑色影子,它的兩隻手臂上都繫著一根紅繩。

另一根來自關亮,他的那根卻什麼異常也沒有。

“鬼跟上來了!”

黃妮哆嗦著身子,不僅郝峰能清楚的看見,就連面對著王明站著的關亮也都能看見。

俗話說,邪氣入體,迷惑五識,因此人能把鬼見。

王明感覺身子好似不屬於自己,麻木得不能動彈。

關亮則看準時機,一腳將他踹開。

王明吃痛的捂住肚子,另一隻手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架著,根本無法動彈。

他用害怕的眼神看著站在他面前發呆的郝峰和黃妮。

“救…救救我。”

他厚厚的嘴唇下,那一口黃牙不停的打顫,下半身像是憋了一股尿意。

之前說過的那些話,到了此刻,那是屁大點的聲都蹦不出一字。

見其餘二人都被嚇傻了似的,愣在原地,王明把目光陰狠的看向關亮。

他捂住脖子,正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剛才王明使得勁太大,他的臉憋的青紫,還在不停咳嗽,臉上全是烏青,嘴角還有殘留的血絲。

“你…搞我?”

關亮看著一動不動的王明,臉上絲毫看不出一分恐懼,他嘴角上揚,扯出一抹殘忍的表情。

“呵呵…我說過了,這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