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掌灯人》 疯了没

刺啦——

肆虐的閃電橫跨半空,狂風拖捲起落葉,轟隆隆的雷聲伴隨著雨點落下,雙雙砸向地面。

空氣中的一絲燥熱,勝過了無數寒意。

鬼影緩緩冒出,顧川的額頭已然滿頭大汗。

天花板上的人頭髮出滲人的怪笑,像是看好戲一般,顧川盯著它,心裡像是有無數匹馬踏過草地,咯噔一聲。

這老不死的怪物看著還只剩下一顆腦袋,操縱那些鬼影卻易如反掌,它到底是通過什麼方法做到的?

顧川觀察著四周,暗自稱奇,這怪物就好像有意識,那些像觸手一樣的頭髮絲見他不動了,也跟著收回去,似乎知道自己不會逃了似的。

真是卑鄙,獨自在上面看戲。

他現在是真的沒時間去思考那顆人頭的來歷,它喚出來的這些鬼影才麻煩,那是鬼的影子,沒有具體的形象,綠色的一團像是由霧凝成的那般。

不知道從哪裡招來,但應該全是被那顆人頭操縱。

一眼看過去,整個走廊大概有十來個,且數量還在不斷增多。

他腳下往後退了一步,正思索著下一步。

卻見他身前的一排鬼影一動,動作迅捷的衝向顧川。

目標是自己!好傢伙,瞬間帶動後面十來個。

“呵,全都上是吧?小爺我也不是吃素的。”顧川一咬牙,說真的,獨自對付這些東西,他這心裡還沒個底,但這氣勢必須得有,不能讓那老怪物覺得自己是那種任人拿捏的小白鼠。

他是人,活著的人,它不過是一個沒了身體只剩下腦袋的鬼罷了。

活著的時候沒見發揮什麼能耐,死了還能作妖不成。

顧川說服自己一向很有一套。

見鬼影迅速上前,雖然看得模糊不真切,但僅憑它們發出的那聲低吼,他還是能找準目標。

他會念咒,手上順勢起訣,雖然身處視線昏暗的環境,整個局面對他不利,但可以自己創造不是嗎?在這之前,他已經想好了對策。

鬼影已經移到了他身前,他能察覺到它們身上傳來的那股寒氣,夾雜著陰冷的邪氣,感受到的同時,只覺得發毛。

這些邪氣若是侵入五臟六腑,侵入五識,那也是致命的。

他往後看了一眼,趁它們過來,他連連倒退,一直退到大廳的方向。

大廳外的鐵門在狂風的席捲下,吹得晃晃蕩蕩,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雨下得很大。

就在眾多鬼影一躍而起,即將靠近顧川時,一切彷彿都靜止了。

他的右腿蓄力,猛然一停,惡狠狠的看向那些鬼影。

就是這個時候!趁零散的鬼影合在一起,寒氣融聚,化為一道沒有面孔的巨大人影朝他撲來,它們的嘴巴張得很大,體積能容納下他半個身子。

“咒!”

他又是一聲呵斥。

在他腳下平地浮現出一圈符文,這是一個巨大符陣,而他則一個側身從它們躍起的地方閃過,論躲避屬性,就沒人比他更靈活。

顧川得意的回過頭,見那些鬼影落到自己符陣所在的位置,那可是陣眼。

那一個圈就好像憑空出現一道屏障,凡是想要逃出去的影子,一旦觸碰,當即就會“啪”的一聲,猶如熄滅的燈一樣灰飛煙滅。

就算剩下的鬼影一直呆在那個圈中,符陣周圍散發出來的金色波紋也能瞬間將鬼影打得魂飛魄散。

解決完一波後,顧川心理負擔的壓力頓時少了一圈,只剩下砰砰直跳的心臟似乎在告訴自己,剛才有多驚險。

緊接著一個……兩個……三個等等。

陸陸續續的鬼影又逐漸從地底冒出。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他心裡已經有底,也有了把握,對付餘下的鬼影更是得心應手。

漸漸的,他發現,這些鬼影的怨力都很弱,那一丟丟的怨氣,根本干擾不到活人,聚在一起圍過來倒是有點邪性,可他也不是怕的,手掌一開一合間,呼出的氣,也帶著一股威懾力,震得鬼影紛紛潰散。

青綠色的霧氣徘徊四周,尚未退去的地方,其中還在不斷湧現影子,只是數量明顯少了很多。

他的體力倒也沒怎麼消耗,開始一段時間還覺得著急,隨著越來越順手,也懂得如何節省多餘的力氣,來恢復體力,恢復自身的氣。

術法,道法都講究氣,每個人的氣不盡相同,有聚有散,有多有少,氣的聚散,強弱都與念出咒文的威力有關係,符師是將氣畫於紙上,藉由符紙渡氣來到達消滅邪祟的作用。

為什麼會用符紙,這與術士便又區分開。

術士是直接以氣除邪,自身的氣很容易受到邪祟的怨氣侵蝕,從而受到反噬,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甚至墮落,這也是民間對術士頗多閒言碎語的由來。

當然,符師使用符紙就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上述的問題。

唯一與之二者不同的是道門,使用符紙流傳最古老傳統的一派,這裡就不多做贅述。

眼看自身周圍的鬼影愈發稀少,可遠處的人頭卻依舊不為所動。

原本還自信在握的顧川,此時也不免懷疑,內心充滿不安。

難不成那老怪物還有後手?

這樣想著,他也越發警惕,解決完最後一個鬼影的時候,他把目光正式投向了那顆人頭,挑釁般的譏諷道:“召喚來的東西也不過如此?你遲遲不動手,還在等什麼?”

顧川不喜歡沉默,尤其是在現在的處境。

上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不知道這老東西還要耍什麼花招。

就在僵持之際,沉寂很久的歌謠又再次響起。

“我哭啊,

問少年你,為何不許我白頭,

你笑啊,

罵年少我,不懂何為愛情,

那顆樹下啊,

少年啊,哭得很傷心,

拋了骨頭,挖了心。”

詭異的歌謠,不帶一絲感情,平淡且無趣,就是這樣的歌詞,聽到最後,顧川他這心裡卻陡然慢了半拍。

聲音從他上方傳來。

伴隨著踏踏踏的腳步聲,一個女人正扶著樓梯緩緩而下。

顧川的第一反應是之前出現過的那個可怕厲鬼,可來鬼的相貌卻讓他頓感疑惑。

她長得不算恐怖,普普通通的臉,頭髮齊肩,穿著一身黃裙,白色長靴。

那張臉煞白,毫無血色。

唯一的特點就是右臉上有一塊很明顯的紅色胎記,她眼珠兒很白,眉毛,嘴唇也是,白的不像話,的確是死人的相貌。

她唱的歌不是從她嗓子中發出,而是從腹部,她的嘴從始至終就沒有張開過。

白毛鬼!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靈光一閃,隨即牙齒打顫,不會吧,這可是惡鬼經上排行第九的厲鬼,倒不是因為她排名多高,而是這鬼,是挖心掏骨,喜吃活人心為樂。

他後退,下意識的捂住心臟位置。

這傢伙可喜歡出其不意,以手掏心。

待他仔細看後,他又發覺不像,書上畫的白毛鬼,那是一隻全身長滿白毛的人身,心口的位置是空蕩蕩的一個巨洞,面前這個像,但又不像,相似程度大概只有七八分。

雖說對惡鬼經他早已研究透徹,但畢竟鬼界鬼物眾多,他又怎能看全,很多鬼只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差別,就衍生出許多種不同的叫法。

再怎麼說,她也是一個鬼,小心總是對的。

白毛女鬼停住了歌謠,白色的眼仁朝著走廊天花板上的人頭看去。

“呀——”

她突然張開嘴,天花板上的人頭,它的周圍漂浮的黑氣全都進了白毛的嘴裡,一絲不剩。

人頭鬼滋滋兩聲,連根拔起,隨著黑煙緩緩落地,下半身全是向下奔湧的黑氣,但聚而不散,算作它的身體,衝著白毛鬼就是一掌,掌風中是無數冤魂的怨氣。

“哇啊啊啊!”,人頭鬼嘴巴大張,口中迸發出的黑氣全都融進風中,吼叫著朝白毛鬼而來。

好大的口氣!

顧川這輩子哪見過這場面,兩隻鬼竟然在打架?

他趕緊爬下,該慫得慫,還是先搞清楚狀況再說。

不過就目前而言,這眼前發生的事簡直聞所未聞……聞所未聞!

泥馬的這走向不對吧,他暗自在心頭非議,現在不該強強聯手,把自己幹掉的場面嗎?看這架勢,不拼個你死我活,是不會罷休的。

他倒是記得,鬼界的鬼物都有地界意識,但這種情況明顯不屬於兩隻鬼中的其中一個鬼闖入另一個鬼的領地攻擊範疇,倒像是本來就存在,為了爭奪地界而引發的新王更替。

一黑一白之間的較量,也不知道圖個啥。

顧川一時有點搞不懂,到了現在,他甚至還微微有點慶幸,慶幸這倆貨都不管自己。

打吧,打吧,最好弄個兩敗俱傷。

顧川看好戲的心思剛出來,兩鬼之間的爭鬥卻波及到了自己這方。

白的吸,黑的放,看似是白的拔得頭籌,隨著人頭鬼的源源不斷的黑氣,就像是開閘的水龍頭,止不住的噴湧出來, 白毛鬼明顯就受不住,煞白的臉兒上多了幾道黑色的裂紋。

裂紋正隨著越來越多的黑氣聚攏而全身擴散,殃及到了眼珠子。

這場爭鬥維持不多時,勝負一眼就能看明白。

顧川爬起來,波及到他的那些邪氣正往他的五臟六腑侵入,腦海中存滿雜念,他試圖晃頭,想趕跑那些奇怪想法,但很快又意識到這是個愚蠢行為。

脖子上懸掛的吊墜發出微弱的紅色光芒,他眼神困頓,覆手握了上去。

“你該去死。”

“你怎麼不去死啊!”

“我愛你,一直如此。”

“阻止它,我快要控制不住了。”

剎那間腦子裡閃過無數碎片,這些畫面拼湊出一段記憶,來自同一個人的口中,這是一段被他遺忘在內心深處的記憶,一個滄桑的男人握住他幼小的肩膀對他如此說道,眼神厲得可怕。

顧川猛然睜開眼,驚魂未定,回過神,他快速低頭看向蛇玉墜子,紅光淡去,一絲絲來自他體內的黑氣也隨著紅光而消散。

顧川感覺整個人在這時清醒不少,像是在回憶什麼,他陷入沉思。

很快,他又扭頭看向人頭鬼的方向。

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嚴重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