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夜雪！”

望着面前艱難站立的明夜雪，蕭凡稍微的收起了帝威，讓明夜雪依舊可以站立在那裡，不至倒下，然後他對着明夜雪緩緩開口，聲音震蕩無盡虛空，撥動無數生靈的心弦，靜靜說道。

“原來是你！”

此時的明夜雪雙眸之中再不復之前的對於蕭凡想要記起來，但就是無法真正記起來的迷茫之色，有的只是一片的清澈，顯然她終於將刪除的記憶重新找回，已然記起了蕭凡的身份，然後她望着面前的蕭凡，一張絕美至極的臉上露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無比複雜神色，開口說道。

“是我！”蕭凡微微點頭，開口說道，聲音平緩，並沒有任何的殺意在其中，有的只是輕嘆之色。

縱然曾經和明夜雪恩怨頗深，但那都已經過去，八千年的時光，完全可以消弭一切，如今的明夜雪，只是一個簡單的故人。

“我！”明夜雪垂下頭顱，黑色如玉的發梢掠過惜白如雪的臉龐，艱難的扯動嘴唇，她想要開口說什麼，但卻發現心中雖然有千言萬語，並且也皆是到了嘴邊，可卻就是始終無法將其說出口。

“走吧，邊走邊說！”對於此，蕭凡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頭說道，然後就直接伸出手，手中綻放出一縷柔和的白光，打入明夜雪的體內，暫時讓她恢復行動力。

接着，兩人的腳下頓時就衍生出一片的無垠星光，蕭凡首先抬腳，踏着星光向著遠處的天空當中走去，明夜雪遲疑了一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跟過去，但最終她還是艱難抬腳，然後也是踏着星光，隨着蕭凡一併向著遠處的天空當中走去。

兩人，就這樣在無數生靈的共同敬畏目光當中，一併走到了那無數人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達到的最極盡天際之上，然後在一片的混亂不堪，尋常之人一來到這裡就會被瞬間湮滅成最微小粒塵的星空亂流當中終於停下了腳步。

而這裡，雖然兇險萬分，根本沒有幾個人敢涉足於此，包括那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古董，但是在這裡也擁有着旁人所無法企及的瑰麗之景，因為只有站在這裡，你才會真正體會到中央第界的浩渺和美麗。

“八千年不見，明夜雪，你還是一如既往，變化不大！”蕭凡望着前方，靜靜而立，然後頭也不回的對着明夜雪開口說道。

他身體四周無數異象不斷毀滅，又不斷重生，道道法則之鏈不斷凝聚，又不斷崩碎，縱使星空亂流可滅一切，但卻始終無法撼動蕭凡半分，甚至連接近蕭凡身體周圍都無法做到，隔着大老遠，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忙不迭的驚惶避開。

“你，變化很大！”明夜雪在蕭凡身後站立，並沒有或者說根本不敢上前，然後和蕭凡真正並立，並且此時，她心中對於蕭凡那曾經的無邊恨意在突然之間也是沒由來的似乎一下子消除了很多，心態終於有些平復了下來，然後聲音之中帶着無盡的複雜之意，開口說道。

“人活在世，哪能不變？如果不變，那是石頭！”對於明夜雪的話，蕭凡沒有過多說什麼，只是搖頭說道。

“八千年了，已經整整八千年了！”突然之間，明夜雪的腔調當中帶着一絲無法言喻的悲涼和哀泣之色，低低而道，“八千年前，我只是一個如同孔雀一般驕傲的小女孩，心中除了走上修鍊一途，然後再等到成年之後，找到一個如意郎君，就別無他想！”

“可是，上天卻讓我遇到了你，然後我的生命軌跡，就從此就被生生的扭轉了一個方向，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你登上絕巔，從此照耀萬古，君臨九天十地，但我卻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笑話，無數人笑我有眼無珠，笑我不知好歹，更笑我可憐至極！”

“我，成了一個可憐無比的過街老鼠！”

“我恨你，無比的恨你，因為如果不是因為遇到你，我原本應該擁有一個美好的人生，但一切終究都變了，我的一切都永遠的改變，原本應該有的一切，也徹底失去！”

“我的母親，父親他們本應該可以和我一起永久的活下去，但卻因為實在是無法承受外界的巨大壓力，終究還是提前的衰老，快速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還有我的朋友，也都盡數離我而去，沒有一個人願意接近於我，我，眾叛親離，孤獨一生，獨自前行，甚至於，我曾經一度在玄天宗內幾乎活不下去，無數次都想要自殺，結束我自己的一生！”

清淚，順着明夜雪的臉頰不斷流下，她不斷開口，似乎要將這八千年的無盡怨憤統統發泄而出一般，聲音連續響起。

“我為什麼要遇見你？為什麼？如果我當初沒有遇見你，你沒有來青雲下州，沒有拜入玄天宗當中，該多好？”明夜雪雙眸婆娑，望着遠方，在口中痴痴一般囈語而道，“而那樣，我就可以重新回到曾經，回到以前，回到那個我做夢都想回到的時代！”

望着婆娑一片，夢幻囈語的明夜雪，蕭凡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是沉默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神色默然。

明夜雪，說到底也有她自己的可憐之處，而這世界上有些事，本來就是無法真正分出個對錯，分出個是非，很多時候，也只能用無盡的悲涼來作為最終結局。

“但，一切都回不去了！”明夜雪又是開口，臉上滿是慘笑之色而道，“時光荏苒，歷史變遷，誰也無可奈何，包括你這位逆天而行的無上大帝也都是一樣！”

“是！”蕭凡開口，沉默說道。

“如果可以改變過去，改變曾經，我願意用我現有的一切來作為交換，只為求得往昔的那端歲月，我不求多，一個月，十天，哪怕是一天，甚至一個時辰都好！”明夜雪的婆娑雙眸之中儘是蒙蒙的霧氣，囈語而道，臉上儘是天真的輕笑之色，似乎她在這一刻真的回到了曾經一般。

聽這明夜雪的不斷囈語，蕭凡此時終於轉身，不再背對明夜雪，而是正面看向於她，和她平等相對。

但此時的明夜雪身軀已經開始崩裂開來，道道的血痕在她的塞雪手臂之上不斷蜿蜒而現，然後順着她的全身上下不斷遊走，眨眼之間，除了她的臉龐沒有布滿那道道可怖血痕之外，剩餘的全身每個地方，已經皆是這種道道血痕了。

明夜雪，即將死去，她的生機只剩下最後幾十息了。

蕭凡抬手，但明夜雪卻是搖頭，制止了蕭凡的舉動，並且退後了三步，站在遠方，靜靜遙望蕭凡。

“蕭凡，當年之事，說到底也是我做的欠考慮了！”似乎也是覺察到了自己已經所剩時間不多，明夜雪此時臉上淚珠盡數消失，宛若回到了曾經一般，對着蕭凡微笑而道，“是我只在意自己的目的，而未曾考慮你的感受，從而自作主張，在年會大典之上，公眾宣布，將所有的壓力推向於你！”

“之後我的八千年悲哀，說到底也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更怪不得你，所以我現在要向你鄭重說一句，對不起！”

“我原諒你！”蕭凡望着明夜雪，放下手臂，然後開口，輕輕回應明夜雪而道。

“遲了八千年的道歉和原諒，如今在我即將離開之前終於聽到，我無憾了！”明夜雪臉上露出笑容，如同繁花盛開一般，有驚心動魄的美麗在其中，她開口說道，臉上燦爛無比，儘是沒有遺憾的神色。

“再見，蕭凡！”明夜雪衝著蕭凡點頭微微示意，數千年來頭一次笑靨如花，美麗無雙，開口說道。

然後，還不等蕭凡說什麼，她臉上的神色就徹底凝固而住，接着下一秒，整個人四周一陣青色霧氣升起，將她徹底籠罩而住。

而在青色霧氣當中，她的身軀寸寸剝離開來，和青色霧氣化為一體，一點點的走向真正的滅亡。

看着被青色霧氣所籠罩，氣息徹底消亡，已然是真正死去的明夜雪，最終魔刀在蕭凡體內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這妞，對你有感情！”

“我知道！”蕭凡開口，默然說道。

“恨了你八千年，但是恨到了極致，就是愛，愛到了極致，就是恨，愛與恨，本身就是一體，從來都無可分割！”最終魔刀幽幽而道。

蕭凡沒有回應，只是默然一片。

“這世界上，什麼是愛，什麼是恨，愛和恨這種事情，誰又能夠真正說清楚呢？”最終魔刀搖搖頭，隨之也不說什麼了，在蕭凡體內重新沉寂了下來。

又看了一眼那團將明夜雪所籠罩而住的青色霧氣，蕭凡默然轉身，就要離去，因為明夜雪已死，繼續留在這裡已經無意義。

但是也就在蕭凡剛要轉身的那一刻，那團將明夜雪所籠罩而住的青色霧氣卻是異變驟生，然後讓蕭凡一下子就停下了正欲轉身離去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