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妍說到底是功利心太強了點。她的觀念很現實，她不該把個人的利益放在組合的利益之前，這是她不對。然而說實話，在我們中間，現實的人只有她一個嗎？不，不止。”

金泰妍擲地有聲的話語在會議室里微微迴響。

在座中的少時成員都是眼神複雜地看着她們的這位隊長。

以往，她永遠是和她們站在同一戰線的人，她為她們抵禦來自於外界的種種刁難與指責。

然而今天，就在此時此刻，她頭一次把矛頭對向了她們，乃至是包括她自己在內，全都成為了她指責的對象。

“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所以變得現實很正常。童話很美好，但我們沒辦法活在童話。所以說，變得現實一點沒什麼不對。”

“可是，明明大家都是現實的人，為什麼最後只有秀妍一個人受到了譴責？受到我們幾乎所有人的排擠？”

“我過去沒意識到這一點，但今天我仔細想想，我好像明白過來了。”

“雖然大家都是現實的人，但在我們中間，秀妍最有行動力的那一個！她儘管平時不怎麼愛說話，但她卻是我們中間最有膽量把想法實現的人！”

金泰妍的目光掃視着成員們，她的眼圈隱隱有些泛紅，在說話的過程中屢次抿起了嘴唇，似乎不知該怎麼往下說，或者說她不知道該不該把那些心裡話給真正地說出來。

不過在和成員們一一對過眼神後，她才緩緩做了個深呼吸，口中輕聲說出了一句幾乎令氣氛霎時冰冷下來的話：

“實際上……當時我們中間的大部分人都是因為嫉妒秀妍，所以才會作出那樣的選擇，對吧？”

一下子，即便是作為外人的韓宇都有些坐不住了。

他略顯震驚地轉頭看向金泰妍，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更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地說出這些話來。

哪怕是朋友、是至親，有一些話也是絕對不能說的，說出來就等於撕破臉皮，這可不是他今天召開這次會議的本意。

然而，讓韓宇同樣沒想到的是，在聽到金泰妍的話後，除去鄭秀妍一瞬間抬眼看了看她外，在座中的其他少時成員居然都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是泰妍作為隊長長久以來的威望和她們彼此間的交情壓住了她們，還是說……泰妍的話真的在某種意義上戳中了她們的心思，這才會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我們那個時候，包括我自己在內，所使用的理由都是說為了組合，實際上確實也是這樣，我承認我們所有人最根本的出發點都是擔心秀妍一個人的特立獨行會把我們整個組合弄得分崩離析。”

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收到韓宇的眼神暗示，坐在座位上的金泰妍依舊在自顧自地說著，她彷彿沒有留意到空氣中那股愈發濃郁的沉默，唯有那道輕緩而清晰的聲音在安靜的會議室里不斷響起。

“可是，有一點，有一點很奇怪。我們都認識十幾年了。十幾年的時間，別說是成天待在一起的工作夥伴，哪怕我們僅僅是普通的朋友，十幾年的時間難道還不夠我們積累起足夠的信任嗎？難道十幾年的時間還不夠讓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嗎？”

“到底是什麼理由讓我們說都不說，就把相互間的界線劃分得清清楚楚？”

“我覺得，就是因為我剛剛說的那一點……嫉妒。”

“可能不一定是在嫉妒秀妍的事業能夠那麼順利地發展起來，我們中大部分人，嫉妒她的地方可能僅僅是因為……羨慕她能夠對自己的人生有那麼明確的規劃，羨慕她能夠有勇氣頂住公司的壓力去進行自己的計劃，甚至，羨慕她在計劃自己的未來時，那種幸福的樣子。等等，諸如此類的理由。”

“就是這麼簡單的理由！它們糾纏在一起，組成了我們當初複雜的心態。”

“女idol，在將近idol生涯結束的年紀，都會出現一段迷茫期。我相信你們都明白我是什麼意思。”

“少女時代雖然是有史以來最成功的女子團體，可是好笑的是，我們中間的大部分人都對自己的未來有些迷茫，感覺當歌手好像沒什麼自信，當演員，又始終擺脫不了idol出身的陰影。想來想去，未來好像只能靠消耗人氣的方式來過活。”

“14年的時候，我們都知道組合差不多要走下坡路了。”

“這世界沒有永遠保持人氣的偶像組合，我們能留下的東西只有傳說，但隨着年紀增長，我們留不住在飛快流失的人氣。”

“這就是現實，最現實的現實。”

“所以從那時候開始，我們不就開始各自規劃自己的未來了嗎？幾個人要走演員路線，幾個人要繼續唱歌，還有人要去做綜藝，我們其實都在為自己的未來鋪路，我們其實都在想着組合有一天會消失，但是……在我們中間，只有秀妍把這種心思光明正大地表現出來了。”

“所以說，她成了我們針對的對象，她成了我們中間最突出的那一個。”

“說實話，在規劃未來的時候，我們都對組合、對其他人有一份歉疚心不是嗎？包括我自己在內，想到以後應該要當真正的歌手，心情也會既期待又複雜。”

“所以複雜的我們，老實說，有點把當時的秀妍給當成靶子了。”

“我們把所有的矛盾歸結到了她的身上，好像錯誤都是她做的一樣。”

“可真是這樣嗎？”

金泰妍的手指重重敲了敲桌面，那清脆的聲響似乎也敲在了此時在場的少女時代成員們心頭上，隨後，一道斬釘截鐵的聲音也傳進她們耳中。

“不是！”

“我們也有錯！不管是作為朋友還是隊友，我們當時的做法都是錯的！”

“我知道我們很多人的想法，大家都沒想到那時候的事情會直接導致秀妍離開公司對吧？我們可能都以為公司只是想給秀妍一個警告，之後遲早會讓她回歸組合的。”

“可是……事情沒有像我們想象的一樣，不是嗎？”

坐在眾人中間的金孝淵抬起手揉揉眉心，沉聲開口問道：“所以說，你的意思是什麼？”

金泰妍看了她一眼，便稍稍咬着牙說：

“我的意思是——秀妍有錯，我們也有錯！我們能指責她，但我們哪來的底氣去埋怨她啊？你們這群臭丫頭！嗯？！”

金泰妍最後那聲反問如同一記驚雷，讓偌大的一間會議室再次寂靜下來。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