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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格爾號的船頭,水手們在桅杆上像是猴子般爬上爬下,三扇風帆猛地張開,象徵著皇家海軍預備役的藍船旗高高升起。

在菲茨羅伊上校的命令下,貝格爾號一路瘋狂鳴笛,衝著泰晤士入海口全速衝擊。

這樣的舉措自然招來了泰晤士河上的來往貨船罵聲連連。

“我操你媽!沒長眼睛?”

“婊子養的,你們這是急着下地獄?”

甚至還有貨船水手氣的隔着大老遠衝著貝格爾號扔死耗子和發酵了的鯡魚。

“滾你媽的,老子熏死伱們這幫臭傻逼!”

對於貨船水手的叫罵,水兵們也不開口回擊,他們只是熟練的掀開覆蓋在貝格爾號兩側十個炮位上的木板。

當貨船水手們發現炮位里伸出黑洞洞的十二磅炮管時,即便嘴臭如他們,也瞬間端正安靜的宛如一個個不諳世事的上流淑女。

其實一般情況下,水兵們對於出海並沒有這麼高的積極性。

可當他們聽到這次出海的目標改為追擊‘黑荊棘’號時,便頓時感覺渾身上下全是用不完的勁兒。

湯姆看到水兵們熱火朝天的主動承擔著各項工作,不覺有些感動道。

“我就知道,正義還是存在於這個世界的。”

但他這話剛說完,埃爾德就給他潑了盆冷水:“得了吧,湯姆。或許水兵們確實心存正義,但我覺得主要原因還是這次打擊的目標是一艘販奴走私船。”

托尼不解道:“二者之間有什麼關係嗎?”

這回,不等埃爾德為他們解答,亞瑟便吐了口煙圈開口道:“對於皇家海軍來說,自從18世紀頒布了《護航法案》以後,應該很難碰見這樣的合法搶掠生意了吧。”

埃爾德壞笑着沖亞瑟眨了眨眼睛:“可不是嗎?我剛剛瞄了眼黑荊棘號的名義排水量,咱們要是把它拖回去,就算往保守了說,也得賣個五六千鎊啊!

按照慣例,菲茨羅伊上校拿四分之一,貝格爾號上面又沒有艦隊司令,所以剩下的全都歸船員瓜分。咱們船上一共100人,每人輕輕鬆鬆拿個45鎊。

除此之外,說不定還能弄到點海軍部的嘉獎和榮譽。誰要是不賣力,那就純粹是在和自己的好日子過不去。”

“45鎊?”湯姆驚呼道:“這都頂得上我一年多的工資了!”

埃爾德咧嘴笑道:“可不是嗎?我這還是光算的商船價值,還沒加上其餘未知項目的收入呢。要是加上了,最後的結果只會更嚇人。要不然你們以為我為什麼一直盼着和法國人打一仗呢?

普通的商船都這麼貴了,要是拖回來一艘法國佬的一級戰列艦,嘖嘖……那東西的造價可是動輒十萬鎊的。”

托尼聽到這裡,不由感嘆道:“怪不得那麼多人去做海盜呢,這買賣來錢是快啊!”

埃爾德回道:“誰說不是呢,好時代過去了!現在私掠證的發放管的也太他媽嚴了,拿破崙戰爭以前,只要交得起八千鎊就能合法搶掠,現在就算有錢又有關係,也未必會發給你。”

埃爾德剛說到這裡,便聽見身後傳來了達爾文的聲音。

“亞瑟,埃爾德,菲茨羅伊上校召你們去軍官餐廳吃點東西。”

埃爾德聽到這話,忍不住衝著亞瑟叮囑道:“老子這次為了你可是豁出去了。亞瑟,‘黑荊棘’號的事,你可千萬別耍我啊!要不然就算菲茨羅伊上校不和我計較,傳到我叔叔耳朵里,他也得扒了我的皮。”

亞瑟瞥了他一眼:“放心吧,兄弟虧不了你。這種事我怎麼會拿來騙你?”

“那就好。”

二人跟着達爾文下到船艙里的軍官餐廳。

或許是受限於貝格爾號狹窄的體積,餐廳的面積並不算大,僅僅是勉強能塞下一張夠四人圍坐的餐桌以及一個用來放餐具的櫥櫃。

穿戴整齊的菲茨羅伊上校正拿着刀叉切割着餐盤裡的羊排。

他看到亞瑟和埃爾德來了,也沒有起身,只是笑着沖他們點頭示意道:“隨便坐吧。”

亞瑟和埃爾德剛坐下,他們的餐點便已經被膀大腰圓的廚子送了上來。

今天的軍官早餐很豐盛,不僅有羊排,還有豌豆和煎蛋。

菲茨羅伊看見亞瑟的臉被風吹得有些發白,他不由笑着問道:“要不要來杯‘納爾遜之血’?”

亞瑟聽到這話,不解的問道:“那是什麼?”

但還不等有人為他解答,廚子便已經把餐盤裡的酒杯送到了亞瑟的面前。

他一邊用餐盤扇着風一邊回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皇家海軍風味的朗姆酒而已,你嘗嘗就知道了。”

埃爾德大大咧咧的一手搭在椅子上,一手捻起一顆豌豆送進嘴裡:“沒錯,你嘗嘗就知道了。”

亞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仔細的回味了一下,他感覺這好像和普通的朗姆酒並沒有什麼不同。

正當他打算放下酒杯時,一抬頭卻發現廚子、埃爾德和菲茨羅伊上校都一臉不懷好意的望着他。

就連身旁一直默默不語的阿加雷斯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亞瑟瞬間感覺到了不對勁。

“你們……”

胖廚子夾着餐盤咧嘴問道:“年輕人,你知道這東西為什麼叫納爾遜之血嗎?”

“為什麼?”

埃爾德此時再也憋不住了,他一邊用拳頭捶打着桌子,一邊放聲大笑道。

“因為當年納爾遜將軍戰死在特拉法加時,為了防止他的屍體腐敗,皇家海軍就把屍體泡進了一個朗姆酒桶里保鮮。但等到艦隊返回英國時,海軍部卻發現酒桶里的朗姆酒居然已經被喝得一滴不剩了。現在你知道納爾遜之血這個外號是從哪裡來的了吧?”

廚子也哈哈大笑道:“不過你放心,咱們貝格爾號上的桶都是很乾凈的,上船之前我特意拿清水洗過很多遍。不過呢,它們之前有沒有裝過什麼其他東西,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亞瑟聽到這裡,不免拿起桌上的餐布擦了擦嘴:“我從很久以前就聽說船上有不少惡趣味的東西,現在看來真是一點不假。”

“這才哪兒到哪兒?”埃爾德衝著廚子道:“艾倫,這次船上帶羊了嗎?去給我的好兄弟牽一頭來。”

菲茨羅伊上校聞言,忍不住將脫在桌上的白手套扔到了埃爾德臉上,他瞪眼道。

“埃爾德!差不多行了!你小子還嫌不夠給我丟人的,真打算什麼事都往外說啊!海訓也就一周的時間,你要是連這都忍不住,自己去拖網裡摸條魚上來解決!”

埃爾德挨了訓斥,只得砸巴了兩下嘴,乖乖的吃起了他的羊排。

菲茨羅伊看他安分了,這才換上一副笑臉,轉過頭來衝著亞瑟說道。

“黑斯廷斯先生,追擊黑荊棘號的事情,我倒不是不相信你。但是出於謹慎考慮,我需要從你這裡得到更多信息。如果它真的是一艘販奴走私船,那麼它必然具備了一定程度的基本火力。

這樣一來,我就必須要考慮該採用何種戰術進行接近。

而如果它僅僅是一艘普通商船的話,那我也得向您說明,我命令貝格爾號截停它進行登船檢查當然沒有問題。

但是,如果是向它開炮的話,您可能不知道的,炮擊國內商船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亞瑟聽了這話,也明白了上校到底心存何種顧慮。

他直接從衣兜里取出蘇格蘭場的警官證:“您應該在報紙上看到過我的名字,亞瑟·黑斯廷斯,倫敦大都會警察隊格林威治區警督。上校先生,您不想拿您的前途開玩笑,我也和您一樣,這下您可以相信我了吧?”

菲茨羅伊上校拿起警官證看了一眼,這才驚呼道:“我就說嘛,一個普通人怎麼會被報紙鋪天蓋地的報道!難怪你家裡不讓你上船呢,原來你從陸軍退役後的路,都被家裡安排好了。

一進蘇格蘭場就當上了警督,看來以後大倫敦警察廳廳長的位置也非你莫屬了。先在蘇格蘭場干幾年,積攢點人望,鍛煉鍛煉能力,之後再選個議員,然後安排進內務部。

要是運氣不錯的話,等你到四十多歲的時候,說不定已經進了內閣,未來做首相倒也不是不可能呢。

這條路確實比來皇家海軍強多了,年輕人,你沒事還是要多聽聽家裡的話,你的未來大有前途啊!”

埃爾德聽到這話,只是低着腦袋啃羊排,他憋得整個身體都在抖。

而亞瑟對於菲茨羅伊上校的大膽猜測也不置可否,他只是點了點頭:“承您吉言了。”

而亞瑟的不否認在菲茨羅伊上校看來就等於是承認,他這時候滿腦子已經是亞瑟未來當上海軍大臣的場景了。

他一想到眼前的這位年輕人有可能會成為皇家海軍未來的頂頭上司,就連一向沉穩的上校也忍不住開始暢想起他被亞瑟任命為皇家海軍第一海務大臣兼海軍參謀總長的場景。

他恍惚的站起身來,差點當場向著亞瑟敬了個禮,直到手舉到一半,上校這才發現了不妥之處。

他望見亞瑟和埃爾德看向他的奇怪眼神,趕忙尷尬的把手放下,隨後拍着胸脯向他們保證道。

“請您放心,這次黑荊棘號必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一定極力配合蘇格蘭場完成此次追捕任務。”

語罷,上校拿起手套火急火燎的衝出了軍官餐廳,沒多久,甲板上便傳來了菲茨羅伊上校的巨大咆哮聲。

“舵手滾去吃飯吧,開得這麼慢吞吞的,今天就讓老子好好教教你們什麼叫做最頂級的操舵技藝!”

紅魔鬼瞥了眼上校離去的方向,俯身在亞瑟的身邊低語道:“看到了嗎?亞瑟。這就是權力的魅力。哪怕只是幻想中的權力,依然能讓一位皇家海軍的上校為它神志不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