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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別了亞瑟之後,利文夫人停留在使館大廳里,望着捏在手心裡的四張門票,似乎是在苦惱到底該如何分配音樂會席位。

正在此時,會客廳外忽然傳出一陣硬質馬靴踩在地板上的咯吱咯吱聲。

利文夫人抬頭望去,臉上頓時換上了一副笑容:“奧爾洛夫伯爵。”

來人是一位留着八字鬍、身着藍青色軍官制服的男人。

說起奧爾洛夫這個姓氏,在俄羅斯可謂上家喻戶曉。

當年葉卡捷琳娜二世政變登基的左膀右臂中就有奧爾洛夫家的五兄弟。

這五兄弟幾乎無一例外的,後續都成為了在沙俄政壇軍界舉足輕重的大人物,而其中的老二和老三後面還成了葉卡捷琳娜二世的情人,並因為這層裙帶關係爬的比另外三位兄弟更快一點。

而面前這位奧爾洛夫伯爵的父親雖然不是女皇的情人,但他本人卻是由葉卡捷琳娜二世親自監督撫養,因此,奧爾洛夫伯爵幾乎是同葉卡捷琳娜二世的兩個孫子——前任沙皇亞歷山大一世和他的弟弟現任沙皇尼古拉一世從小玩到大的。

單是憑藉這個經歷,在俄羅斯就已經沒有任何人膽敢小覷奧爾洛夫伯爵的能量了。尤其是在現任沙皇尼古拉一世登基之後,俄羅斯政界對於奧爾洛夫伯爵的恭維和畏懼隨着時間的推移正在穩步提升。

因為大伙兒都知道,比起尼古拉一世優柔寡斷、性格溫和的哥哥——前任沙皇亞歷山大一世,現在的沙皇性格堅決、目標單一、有鋼鐵般的意志還有強烈的責任感與使命感,雖然這些描述詞都可以算做優點,但是如果把這些優點全疊加在一位統治者身上,那麼當事國多半會喜提一位大獨裁者。

尼古拉一世就是這樣精力旺盛、權力欲幾近病態的統治者。

他對於俄羅斯帝國上上下下所有事情都異常關心,尤其是其對於軍隊的操心程度甚至達到了親自下令修改軍服上的紐扣數目。

至於像是反抗他統治的十二月黨人起義,尼古拉一世更是理所當然的對於逮捕、調查、審訊和處罰十二月黨人極其關心,事無巨細都要過問。

而這次起義也加重了他的多疑性格,使得他傾向於遠離正常的行政機構。

上台伊始,尼古拉一世就特別喜歡利用獨立於常規的國家機構的各種委員會管理國家,這些委員會一般由一小撮最受沙皇信任的親信組成。

但這樣的親信數量很少,所以在俄國數量眾多不同的委員會實際上都是由這同一批人的不同組合構成的。

這些委員會的工作與御前辦公廳一樣,通常都是秘密的,然而它除了給沙皇帶來一點微不足道的安全感以外,就只能讓本來就非常複雜的帝國行政管理更加混亂。整個政府機器越來越滲透着直接命令、絕對服從和一絲不苟的軍事作風,在公文中和外表上這種特徵也變得愈發明顯。

而奧爾洛夫伯爵這位兼具軍人與發小兩種屬性的人才,當然屬於沙皇為數不多的親信之一,或者說的更明白點,奧爾洛夫伯爵在很多由沙皇直轄的委員會中都擔任要職。

而這次倫敦會議中沙俄代表團自然也是由奧爾洛夫伯爵帶領。

不過,或許其他人面對這位沙皇陛下御座前的大紅人時,總會顯得戰戰兢兢。

但利文夫人卻可以情緒穩定的與他談天說地,原因無他,因為她的父親本肯多夫伯爵同樣是深受沙皇陛下信任的御前辦公第三廳廳長。

在俄羅斯,大家都知道沙皇陛下與本肯多夫和奧爾洛夫待在一起的時間,或許比他和皇后待在一起的時間還要多。

奧爾洛夫伯爵望着拿着門票一臉愁容的利文夫人,忍不住開口問道:“多蘿西亞,你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儘管開口,我肯定想辦法幫你解決。”

利文夫人聽到這話,禁不住開口打趣道:“阿列克謝,這裡可不是聖彼得堡,你要抓人的話,還是得先問過蘇格蘭場的警官們答不答應。喔,或許伱現在回頭去追他還來得及,實不相瞞,我剛剛才和一位蘇格蘭場的年輕警司見過面。”

奧爾洛夫伯爵聽到這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你是說剛剛出門的那位年輕人嗎?挺高大強壯的小夥子,我第一眼見他的時候,還以為他長得這麼高,多半是個尼德蘭人。直到他用一口倫敦腔濃重的英語和我打招呼,我才明白他確實是個地道的英國佬。”

“噓!”利文夫人一手豎在唇間嗔怪道:“阿列克謝,你說話小心點,千萬別叫威靈頓公爵聽見,要不然他肯定和你沒完,他最討厭談論身高的問題。”

奧爾洛夫伯爵聽到這話,禁不住哈哈大笑道:“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威靈頓公爵好像比拿破崙還矮一截吧?拿破崙自稱有5英尺6英寸高,但大伙兒都說他是個矮子,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威靈頓公爵只有5英尺5英寸。

但是恕我直言,能達到他們倆那種成就,身高其實已經不重要了,拿破崙戰爭時期,成群的大個子站在他們倆面前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就算他們是實際上的矮子,卻並不影響他們成為軍事上的巨人。”

利文夫人問道:“所以,你這次準備好同威靈頓公爵這位巨人過招了嗎?現在來看,英國人對於比利時獨立的態度似乎很曖昧,他們既不明說支持,也不明說反對。對於俄羅斯來說,這可不是件好事情。

沙皇陛下在你來之前應該給了你手諭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按照我們的一貫政策,他肯定是要你尋求獲得英國的支持,對法國持續施壓,讓獨立的比利時重回荷蘭治下。只有這樣,圍堵法國的包圍網才不會出現缺口。如果荷蘭人丟了比利時,那麼單憑他們的現有力量是沒辦法阻止法國人將勢力範圍向東擴張的。”

奧爾洛夫伯爵點頭道:“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是英國人雖然看法國佬不舒服,但是他們現在看我們卻也未必舒服到哪裡去。自從英國的科德林頓在納瓦里諾海戰中打垮了奧斯曼土耳其的海軍主力後,我們由黑海進入地中海的阻力已經被全部掃除。

英國海軍部和外交部貌似對這件事非常生氣,所以在納瓦里諾海戰結束後沒多久就把科德林頓調到海峽艦隊坐冷板凳了。你不是也向沙皇陛下做過這方面的秘密報告嗎?

英國佬看到咱們的黑海艦隊在地中海暢通無阻,簡直就像是眼裡進了沙子一樣難受,我估計這就是他們在比利時獨立問題上態度曖昧不清的重要原因。

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你能替我搞清楚英國現有的外交方針,我迫切的需要了解,他們到底還是不是把法國當作歐洲的頭號威脅。”

利文夫人聽了這話,只是笑眯眯的回道:“如果是前陣子托利黨還在執政的時候,你向我提這個需求,我肯定會直接回絕你。因為雖然我和威靈頓公爵的關係不錯,但那個老男人的口風可不是一般的嚴,想從他的嘴裡套出點有用的信息簡直比登天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