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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豬被逼急了,會掉頭沖向獵人。假如你要的主權,與他們的自由不相容,他們將何去何從呢?他們會把你的主權甩在你的臉上!

——埃德蒙·柏克

在艦隊街上,緊鄰着《英國佬》編輯部的隔壁,存在着這樣一個密不透風的小隔間。

四面沒有窗戶,也沒有取暖用的壁爐,老舊的辦公桌上只放着一盞昏暗的煤油燈用於照明。

如果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的客人,多半會以為這裡是用於堆放無用物品的雜物間。

而從這裡的擺設來看,確實也很像是那麼一回事。

到處都堆滿了陳舊的書籍,角落處閑置着一座不知道從哪裡淘換來的老鋼琴,而在鋼琴架的上面還撂了一把惠斯通樂器行出品的小提琴。

而在四面泛黃掉漆牆壁邊挨個排列的,則是一座又一座落了灰的鐵柜子。

柜子上掛着一把又一把的黃銅大鎖,就好像這裡面存放的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一樣。

然而,就是這麼一座讓人提不起興趣的房間,卻是亞瑟在編輯部的專屬辦公室。

與此同時,這裡也是黑斯廷斯警監欽定的倫敦警務情報局總聯絡處。

至於為什麼是放在這種地方,那是因為在亞瑟看來,艦隊街作為是倫敦新聞界的中心,對來自世界各地的各種消息都產生着虹吸效應。

而且,艦隊街的消息通常是沒有明確指向性的,這也就代表了他們的消息覆蓋了不列顛人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這,就是警務情報局最關心的,作為一家熱心腸的政府機構,亞瑟領導下的警務情報局非常急切的想要深入了解不列顛民眾們生活中的一點一滴。

當然,事情也分輕重緩急,亞瑟明顯對那些來自位高權重大人物們的情報更關心。

他們永遠想不到,自己批覆同意建立的機構,有一天居然會監視到自己的頭上來。

不過警務情報局的成立也不能完全說是議員們工作疏忽,畢竟他們在這方面遠不如法蘭西人有經驗,甚至沒能深刻理解法國大使塔列朗先生在上月奧爾馬克俱樂部酒會上的一句玩笑話。

——刺刀確實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想要安心地依靠它可不容易。

當時,大伙兒還以為塔列朗說的是他的老東家拿破崙呢。

只有極少數人察覺到了在場部分人聽到這句話後的表情微變化。

幸運的是,當時正在舞台上受邀演奏鋼琴曲的一招鮮鋼琴家黑斯廷斯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他清晰地記得,當時表情略微變化的幾個人分別是:

從托利黨轉投輝格黨的外交大臣帕麥斯頓子爵,

與帕麥斯頓有着相同經歷的前首相、現任戰爭及殖民事務大臣戈德里奇子爵,

以及負責起草《議會改革法案》的兩位閣下——皇家海軍主計長羅素勛爵,首相格雷伯爵的女婿、掌璽大臣、有着‘激進傑克’之稱的約翰·蘭普頓爵士。

如果放在幾年前,亞瑟怎麼都不會把這四位閣下聯想到一起,更不會認為他們四個會有什麼共同利益。

早在1827年的時候,托利黨便因為《天主教解放法案》分裂為四個陣營。

最為激進的坎寧派主張通過法案,甚至不惜調轉槍頭與輝格黨聯合。

以戈德里奇子爵的溫和派因為與坎寧爵士交情甚好,所以也則表態願意支持改革。

而威靈頓公爵和皮爾爵士帶領的保守派反對通過法案。

至於克羅克爵士和艾爾登伯爵為首的極端派則反對一切自由化改革。

然而,當坎寧爵士在首相任期內去世,戈德里奇子爵組閣又屢屢失敗,最終國王任命保守派代表威靈頓公爵上台組閣。

只不過,威靈頓公爵上台後,後面事態的發展簡直畫風突變。

在經過深思熟慮,威靈頓公爵決定說服本派人馬改變立場,並按着黨內極端派和國王的腦袋強行通過了《天主教解放法案》。

可這不止沒能彌合托利黨內部的分裂,反而使得極端派與托利黨離心離德,而先前一直支持天主教解放的溫和派和坎寧派居然也在戈德里奇子爵的帶領下投入了輝格黨的懷抱。

對此,戈德里奇子爵個人的說法是,他支持天主教解放,但與此同時,他也是議會改革的忠實擁躉,所以他才對威靈頓一直躺在宗教解放的功勞簿上睡大覺表示不滿。

不過話雖是這麼說,但是在亞瑟看來,戈德里奇子爵的話是說一半藏一半。

戈德里奇在首相位置上只坐了144天就被威靈頓公爵取代,要不是前任首相坎寧爵士剛當了100天首相就病逝了,戈德里奇子爵險些就成了不列顛最速之男。

這肯定會令他感到一些不滿。

至於帕麥斯頓子爵,他的情況就更簡單了。

他在威靈頓公爵的手下不會得到半點機會,因為他是坎寧爵士親手提拔起來的人,早年間他在議會中基本上也是在充當坎寧的發聲筒,而威靈頓公爵對坎寧爵士的厭惡幾乎是人盡皆知的。

所以,當帕麥斯頓敏銳的察覺到威靈頓內閣大勢已去時,他便果斷的投向了格雷伯爵的懷抱。甚至在臨退黨前,還不忘爭取一波國教徒的支持,他聲稱自己退出托利黨的原因是由於感到國教的神聖地位遭到了威脅。

說完了托利黨的兩位閣下,接下來便輪到輝格黨的兩位激進派。

羅素勛爵來自光榮的貝德福德公爵家族,而且他的性格幾乎也和他的那些老祖宗是一脈相承的。

就連勛爵閣下家裡的女僕都會在私下裡揶揄說:“羅素一家都是些非常古怪的人。”

與家族裡的其他成員和不列顛的許多貴族青年一樣,傲慢與自命不凡便是羅素的代名詞。

他骨子裡流淌的血液就是反叛,哪怕他是一個貴族,但這也絲毫不影響他的反叛精神。

畢竟早在幾百年前,貝德福德公爵家族就親自策划過一起針對國王的反叛,他的祖先威廉·羅素在暗殺查理二世及其兄弟詹姆斯的拉伊大廈秘密計劃敗露後在1683年以叛國罪的名義遭到處決。

不過羅素並不認為這是一件恥辱的事情,不止不恥辱,他還倍感光榮,甚至親自出版了一本關於那位祖先的傳記,並對刺殺事情大書特書。

不過亞瑟對這起暗殺提不起太多興趣,因為羅素勛爵講故事的功底實在是過於差勁,以致於迪斯雷利這種剛剛當選的小年輕都肆無忌憚的拿着羅素的著作在議會對他大加攻擊。

迪斯雷利直截了當的嘲諷羅素的劇作《唐·卡洛斯》和《阿隆卡修女》:“哪怕拋開劇情不看,單是從文字角度來說,這兩本作品都是我國文學歷史上的最大悲劇。”

不過羅素勛爵雖然時常露怯,但這個人最大的本事便是在翻車的時候對批評置若罔聞,故作鎮定的厚着臉皮繼續講下去。

不過,亞瑟對羅素勛爵在議會的表演並不關心,他最感興趣的還是羅素勛爵早年曾追求過墨爾本子爵的妹妹考珀夫人,並遭到無情拒絕的故事。

總而言之,這是一位出類拔萃的人物,但是也必須得注意,這個人的精神境界卻同他的身材一樣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