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提着一包葯回來。

她剛才被老三勸住，才進屋又被老頭子支使着去付診費拿葯，也是順便讓她出去透透氣。

結果呵。

剛進院子就發現不對勁。

安靜，太安靜了！

連日的爭執吵鬧讓她耳朵嗡嗡鳴響，腦瓜子都痛，可這乍一靜下來，心裡第一反應就是出什麼事了。

靜到有些詭異，讓她頭皮發麻。

“人呢？人都給老娘滾到哪裡去了？院子都髒亂成什麼樣了也不掃掃！雞餵了嗎？要是把老娘的雞餓死了，仔細你們的皮！都是些只進不出的貨，老娘攤上你們這群討債鬼，真的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她完全忘了老頭子的再三叮囑，扯開嗓門先罵一通再說。

宋時從屋裡出來，看見宋母剛要說話，就見他神情陡然一變，恭敬認真異常，對着她身後點了點頭，還揮了揮手，“是是，我娘太過粗鄙滿嘴噴糞您不會再來了是吧，行行，那您好走，別走錯了門，不見了您吶！”

煞有介事的樣子。

他這般，宋母下意識回頭去看，然而身後空無一人。

偏大兒子還笑眯眯的一副正在送別目送那人走遠的樣子。

宋母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心毛抓抓的。

虛得很。

張口就罵，“該死的狗東西！裝神弄鬼！”

宋時挑眉，“你看不到不代表別人看不到。”

“那你看到什麼了？”宋母怕得很，莫不是那兩個死老、、鬼吧，他們對老大一向疼愛，臨走前嘴裡還念叨着要給老大娶一門好親。

自己這些年確實對老大不好，莫不是

宋母臉白了。

是.是不是.

宋時很高興看到她的驚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是財神爺呀，穿着一身大紅的衣袍，頭上戴着紅色的官帽，中間刻着一個黃燦燦的金元寶，有這麼大，跟廟裡的塑像一毛一樣，他跟在你身後本來要進來的，聽見你罵人臉色都變了，轉身就走，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宋母：“.”

“我草你”

一頓臭罵即將出口又生生憋進去，別提表情多好看了。

她趕緊轉身朝向院子大門，雙手合十，彎腰鞠躬，姿勢虔誠，嘴裡碎碎念叨着，“財神莫怪，財神莫怪，信女不是故意的.”

又許下承諾會供奉香火。

才鬆了口氣。

這天上的神仙看不着摸不着又彷彿就在身邊，她也怕真惹惱了財神，那自家不就完了嗎。

該死的老大！

耍她！

偏她還不能不信！不敢不信！

沒有什麼可說的，說就是後悔，後悔當年怎麼沒把這沒良心的挨千刀的掐死了！

“你就天天作吧！”

她不敢罵了，啐了一口往廚房走。

宋時在她身後喊道，“娘，我爹他又暈了，暈之前，他說他是我親爹，我是他親的兒子。”說完又拍腦殼，“我跟你說這些幹嘛，你又不是我親娘。”

宋母現在聽到老頭子暈也很淡定了。

不然呢？

她又不會大夫，也不會救人。

趕緊把手裡的藥草拿去熬了才是正經事，跟不孝子在這裡吵完全沒意義。

聽見他的話，臉色都沒變，“哦，不是就不是。”

宋時：“.”

這下換他驚訝了。

咋地這是認清事實接受現實破罐子破摔了？

一臉同情的搖頭，“那你真可憐。”給人當後娘。

宋母像是沒聽一樣走進廚房。

沒多久院子里一股中藥的苦味。

宋老頭沒暈多久，灌了葯就醒過來了，一睜開眼就是大兒子憂心無比的臉，“爹，娘把財神爺氣跑了。”

告狀。

宋老頭一臉懵。

啥？

啥爺？

氣啥跑了？

宋母洗了碗進來，剛坐到床邊，一記凌厲的掌風朝她襲來，她根本沒反應過來，臉一陣劇痛。

懵了。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打了。

眼淚刷刷流下來。

“老頭子你做什麼！”

“我做什麼！你怎麼不說說你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我做什麼！我什麼也沒做！”

“你還說！你還說！我是走了什麼霉運才娶了你這麼個蠢婦，明明當初媒婆說你是個旺夫相，早知道”

“早知道神呢！我就曉得你心裡有人！”

兩人爆發了一場有史以來最激烈的爭吵。

宋老頭一口鮮血噴出，直噴了宋母滿頭滿臉，她發出一聲急促高昂的尖叫，眼前一黑，也暈了過去。

宋家兩老都暈了。

這可真是嘖，只能用流年不利來解釋了。

也不知道今年宋家的讀書人考秀才會不會順利啊。

沒有請付大夫。

就老頭子喝的葯給宋母煮了一碗灌了下去。

大丫五姊妹挖野菜回來，縮手縮腳的把菜簍子放進廚房，三丫跑過來小聲道，“大姐，你.你去看看爹吧。”

表情一言難盡中又透着幾分激動興奮。

大丫：.

就是無語。

對這不好的預感只有無語。

爹啊爹，你又幹了什麼好事了！

我的心臟每天都在遭受着來自於親爹的刺激。

“二丫，你把菜洗一洗，我去看看。”說完丟下手裡的活就跑了。

拔腿就跑。

跑到後院一看，差點沒暈過去。

額滴個老天鵝啊！

爹你真的確定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她捂額。

看着那一地雞毛.真的是一地的雞毛啊，其間隱隱看到有血跡，如此的血、、、惺暴力

這些雞咯咯惹你了嗎，你就要了它們的命！

爹你這樣爺奶是會恨你的！

然而所有的腹誹化作語言只有一個字，“爹”

你聽出我內心的複雜糾結沒？

宋時正在拔毛，抬起頭，“二丫三丫呢？趕緊讓她們過來，都過來，把這些東西理乾淨！”

他指着腳邊一堆腸、、、子郡肝兒什麼的。

這可都是雞雜，弄乾凈拿蒜苗酸海椒爆炒了別提有多香了。

大丫木着臉轉身去喊人。

很快，三個丫頭蹲在盆邊麻利的幹活了。

家裡僅有的幾隻雞就噶了倆，這麼大的事自然瞞不過，宋三嫂下意識就要去告狀，讓公婆收拾大伯哥。

宋時喊住她，“你說你是不是蠢！蠢得沒邊兒了！”

宋三嫂：老娘又怎麼惹到你了！

這狀必須告，這麼好的機會，不告老娘是地下爬的那個。

宋時看着她的背影無比嫌棄的搖頭，“我要是你，就先緩一緩，這雞已經殺了，肯定是要吃的，但最後是進誰的肚子就呵，小弟可是過兩天就回來了，你說娘是會讓咱們吃，還是留着給小弟炖湯補腦子呢。”

宋三嫂：

踏出去的腳一下停住。

這，這倒是。

兩隻雞，小弟連吃幾天，還能有幾塊落到他們嘴裡。

雞才在拔毛，一股子雞屎雞毛臭，可她偏從那麼難聞的氣味中聞到了雞湯的香味雞肉的鮮嫩。

肚子響如擂鼓。

即使是過年也只能殺一隻雞，還每次只炖幾塊。

看大伯哥那樣子今天是要一起炖完的。

宋三嫂腳步輕快的回了屋。

宋三見她有些高興，詫異的問了一句。

宋三嫂哼着不成調的曲子：“我發現大哥這個人還挺不錯。”

嘴巴是毒了點。

倒挺會享受生活的嘛。

宋三：？？

么西么西是你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

你誇大哥？你居然誇大哥？

額滴天！

咱兩家吵了架還沒有一個時辰好不，剛才出門前你還在詛咒大哥不得好死天打雷劈的呀！

怎麼就.這太突然了！

“媳婦兒，你吃錯藥啦？”

被宋三嫂橫了一眼，嗤笑道，“晚上你就知道了。”

晚上？

宋三瞪大眼，不是媳婦兒你晚上要幹啥？

他趕緊摸摸腦袋

草！

不會變色兒了吧？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宋三嫂嘲笑了他一番，又實在想找人分享秘密，便湊到他耳朵邊說了幾句。

宋三不可置信，“真真的？你確定？”

“這還能有假，我親眼看到的。”

“那我也要去看看。”說著翻下床胡亂穿好鞋子往後院跑。

片刻之後回來，如妻子一般的感嘆，“大哥真是個好人。”

好人到時候就一力把爹娘的怒火全部接下吧。

能者多勞嘛。

“就是娘會氣死。”

“娘哪天不罵人，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不行，我得趕緊去把兩個小子叫回來，要是錯過了飯點，那咱家可就太虧了。”

宋三嫂狂奔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