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七時許。
一棟普通居民樓內，302號室。
盧亞推門而入，看到正在看電視的中年女性，微微一笑：“媽，你今天怎麼回來了還沒到休息日吧”
現在的住所，是盧家以前用來出租的老房子之一。
他家原本也有二十幾套房產的，但為了繳納罰金已經全部變賣，從富人區裡帶有獨立院落的大房子，搬到了這個老破小。
也只剩下了這唯一的一套住宅。
狹窄逼仄的房間，設施陳舊，昏暗的老舊燈泡忽明忽暗，連廁所都是一層樓共用的。
想要洗澡，只能去澡堂。
陳芝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着自家身形削瘦的兒子，露出笑容：“這兩天廠里要維護機械器材，不用幹活，所以我就先回來休息了。”
自從家裡出了變故後，原本作為家庭主婦的陳芝，也只能進入紡織工廠當一個女工，用來補貼日常家用。
畢竟哪怕再節衣縮食，衣食住行都需要錢的。
“那挺好的。”
盧亞點了點頭，將書包放下。
“小亞，吃飯了嗎”陳芝起身站起，問道：“沒吃的話，我去給你做。家裡剛買了些牛肉，現殺現宰新鮮的很，可不是培育皿里加工的。”
“吃過了，學校旁邊的快餐店。”
盧亞連連搖頭。
“好的吧......”陳芝看著兒子端起水杯，連忙搶先一步過去倒水，一邊問：“最近成績怎麼樣”
盧亞咕嘟咕嘟的大口喝完水，才淡然一笑：“就那樣唄，我成績向來都可以的。”
他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口中品學兼優的優等生，就算高三開始天天擺爛，成績無非就是從班級第一，下滑到班級前十罷了。
“那就好，在學校里沒人欺負你吧”
自家兒子一邊喝水，陳芝一邊往裡面倒。
好似生怕手慢了一下，就會渴了對方一般。
“我練了武，沒事誰來找茬啊，他們躲我都來不及——”盧亞哈哈一笑，隨後話語又戛然而止，“學校那邊沒有和你聯繫什麼吧”
“沒......沒有。”
面對兒子的問題，陳芝的目光似有些閃躲，偏向另一邊。
“那就好，我在學校里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了。”盧亞搖了搖頭，隨後放下水杯，又問起母親的近況，“倒是媽媽，你在廠里怎麼樣工作辛苦嗎”
“還好，雖然是老工廠，但也都是半自動化，不是很辛苦。”
陳芝依然是笑呵呵的。
但是盧亞卻敏銳的注意到，原本身姿挺拔的母親，現在有些佝僂了起來，手臂上也多了許多乾枯的皺紋。
這短短的一年以來，母親彷彿蒼老了十歲。
就算是半自動化的工廠，但對人力的使用依然保持着極高的工作強度。
長期、持續性的工作下來，對身體的摧毀簡直是透支性的。——數百年前曾發生過智械危機，又因為某種特殊原因，導致如今的時代減少了機器的使用，反而加大了對人工的進一步壓榨。
只是在這個時代，底層工廠的工人，沒有任何發言權。
注意到自家孩子打量的眼神，陳芝表情有些慌亂。她連忙轉身，從另一邊的抽屜里，取出一個牛皮紙包裹。
她將包裹遞了過來，“給，你在武館修習的費用......”
陳芝的話語停頓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不過媽這裡的錢，只夠一個月的費用，下個月媽再想想辦法。武館......應該能一個月一個月的交吧”
她話語說到後面，又有些小聲了起來。
以前，家裡還沒出事的時候，武館的學習費用都是一年一期的交。
現在，連一個月的費用都難以拿出來。
如今不能給兒子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陳芝感到十分愧疚。
盧亞看着面前有些唯唯諾諾的母親，和記憶里那個落落大方的母親重疊了起來。
一時間，他竟然有些怔住了。
眼睛似乎有些酸澀感。
隨後，盧亞推開了母親遞過來的包裹，搖了搖頭：“媽，不用給我錢了。我現在已經不練武了，這錢留着咱家急用的時候吧。”
他當然想要繼續習武。
只是，現如今的家庭條件，已經不足以支撐修行武道了，反而會徹底拖垮自家。
與其如此，不如放棄。
也不等陳芝開口拒絕，盧亞繼續說道：“媽，你最近太過辛苦了，看會電視就去睡覺休息吧，我回房間看書去了。”
他話音剛落，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只留母親一人楞站在原地。
‘兒子從小，就最是痴迷武道了。’
老舊電視里的畫面忽明忽暗，讓陳芝面上的表情朦朧了一層昏暗，再也看不清楚。
......
......
盧亞將卧室門反鎖後，走到書桌前，打開檯燈，看着那橫七八豎的各類書籍，默默拿開椅子，坐下來發獃。
咕咕咕——
直到肚子里的咕咕叫聲，將他從迷茫中喚醒回來。
他餓了。
自從練武之後，他的新陳代謝加快了數倍，進食需求遠比以前大得多。
一頓如果放開肚皮進食，需要數斤米飯，數斤果蔬，數斤肉類。
曾經，盧亞的家庭足以供給這個食物需求。
但現在，他的家庭條件發生了變化，吃不起了。
這個年代，食物並不便宜。
於是只能保持普通人的進食量，導致身形日益削瘦，從一個五大三粗、渾身肌肉的壯碩少年，變成一個略帶清秀的瘦弱男孩。
餓了，就喝水。
端起書桌旁邊的水壺，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彷彿只有水將肚子灌飽，才能減少飢餓感的產生。
他拿起旁邊老舊的虛擬眼鏡，試圖逃進虛擬的網絡世界之中。就算是一時的虛假，也能緩解現實之中的灼心之痛。
但猶豫再三，盧亞終究還是放棄了，將虛擬眼鏡扔在一旁。
“格羅婭教練其實說的沒有錯，我別說晉陞准武師了，就連維持原有的水平，都十分困難。”
“因為我，沒有錢，也沒有資源。”
“而不論是練武，還是知識的獲取，都需要錢。”
“我如今一無所有，只是個底層的學生，什麼都改變不了。”
盧亞喃喃自語。
窮，且迷茫。
如果一開始，家庭條件就是這般也就算了，可能早已習慣或者認命。
但是，並非如此。
他是家道中落，這其中產生的巨大落差，讓盧亞失去了對未來的期待，讓他對任何事情都產生了一種虛無感。
“只是，我終究是有許多不甘的。”
“原本養尊處優的母親，淪落到這個地步，身體透支，日益衰老。”
“父親的犯罪，也有許多蹊蹺的疑點。”
“可現在的我，又能做些什麼呢”
盧亞捫心自問，不得其解。
他隨後從亂糟糟的書堆當中，翻出了一本通體淡白色的筆記本。
這是他這段時日以來，睡眠嚴重不足的罪魁禍首。
已經到了晚上熬夜，白天補覺的地步。
【創世紀】
三個淡淡的黑色字體，緩緩浮現在他的眼前。
原本這個筆記本是沒有文字的，但現在卻出現了如蛇形般扭曲的字體，這並非他所認知的任何文字。
只是奇怪的是，盧亞居然看得懂。
【至高的造物主，於混沌之中，創造了一切】
隨後，新的語句浮現了出來。
盧亞注視這這行字體，精神似乎被拉扯了出去，在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等到他再度清醒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漂浮孤寂的黑暗當中，無數幕場景，在他的眼前出現、閃過、隨之劃落。
盧亞伸出手，抓向那一幕幕如同畫作般的場景，試圖把握住什麼，但手只是撈了個空，終是什麼都沒抓住。
現有存在的，無非是眼前那正在絢爛變化的星雲。
“這裡是......星空”
“是虛擬的幻象遊戲，還是某種奇特的真實”
“之前進來的時候，這裡明明是一團黑暗的，沒有任何東西存在。”
“如今的我，又是什麼狀態”
“古籍上記載的精神體”
盧亞在短暫的震驚失色後，又緩緩回過神來，心中湧起了許多疑問。
但可惜的是，這裡空蕩蕩的一片，虛無的宇宙之中，除了恆古存在的星空，就沒有其他事物存在了。
他看不到自己的形體，無法判斷自身所處的狀態。
盧亞只能在虛無的星空中飄蕩，失去了空間的認知，時間的概念也就無從存在。
孤寂和虛無，是這裡的永恆旋律。
眼前絢爛的星雲，好似許多流光的綵帶，來回縈繞、收縮、膨脹，宛若人類的心臟般跳動着，似乎在孕育什麼，又似乎在寂滅什麼。
“這究竟是什麼”
直到盧亞好奇的伸出了手指。
只是，隨着他的動作，一股莫名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力量，從他的指尖噴涌而出。
這種宛若造物般的偉大力量，瞬間點燃了整個流動的星雲。
轟隆——
在虛無的宇宙之中，星雲的表面溫度，在經過無限大的加熱後，開始急劇收縮。
直到收縮成了一個奇點。
從盧亞的視角觀察過去，奇點呈現一種淡彩色。
淡彩色的奇點，最終化作了平面，密度似乎也壓縮到了極致，然後過了無數年，又彷彿只是單純的一瞬間。
奇點，爆炸了。
漆黑的虛無黑暗之中，這點淡淡的彩色里，響起一道極為低沉的鐘響，然後就是鋪天蓋地而來的爆炸。
盧亞猝不及防之下，連忙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但是實際上，這些爆炸擴張的碎片，並沒有傷害到他一分一毫，好似穿過去了一般。
爆炸的碎片，經過了許久的擴張，才緩緩地冷卻了下來。
等到盧亞醒過來的時候，面前出現一個個由星系組成的巨大星團。
無數星雲氣體與塵埃物質，在他的身前流動環繞。
盧亞有些好奇的看着這一切，手掌在那些星雲上面輕輕拂過，許多星團竟然在莫名的力量作用下，形成了一座座猶如手指的星系。
宛若宇宙奇觀。
“這是......星系”
盧亞有些好奇的想着。
而隨着他的念頭一動，其中一根手指般的星系，猛然在眼前放大。而在手指星系之中，一個恆星系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是一座擁有八大行星的恆星系統。
“有點類似現實世界的太陽系。”盧亞略帶好奇的觀察着這座恆星系，有些疑惑的說道：“不過雖然很像，但還是有着不同。畢竟現實里的太陽系，有九顆行星，這裡只有八顆星球。現實里的太陽系，第五顆行星應該是諾亞星，但在這裡只是一片小行星群地帶。”
“而現實世界裡的地球，是枯寂的淡黃色星球，沒有水和氧氣，但在這裡，居然被海洋覆蓋了大部分面積。”
“這其中，就有着本質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