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穩了穩心緒，她陪趙鴻鵠征戰商場多年，什麼大場面沒見過。

眼前這種，只能算小場面。

她挺了挺背脊，微笑着轉過身來，滿目和藹地看着黎早，“黎早，你這句話我們可不敢當，知三當三，首先要搞清楚，誰是那個三。阿寧和子初從小青梅竹馬，他們相愛至今，你說誰是那個三？”

陸向寧當下就眉頭一皺。

黎早是第一次和這位趙太太接觸，但對於她的措辭，她是一點都不意外。

俗話說，上樑不正下樑歪，趙子初那麼不要臉不是沒有原因的。

既然對方自己不把自己當長輩，那麼，她也不用跟她客氣。

黎早冷笑反問，“誰是那個三你問我？我只知道我嫁給陸向寧的時候他是單身，而且快死了。你女兒怕不是害怕年紀輕輕就要給他守寡所以才跑了吧？”

“我才不是，”趙子初虛弱地坐在床沿，說句話都要喘三下，“我當時……我也是身不由己……”

黎早翻了翻白眼，轉而問陸向寧，“你信嗎？”

就問你，你信嗎？

陸向寧對上黎早那嘲諷的眼神，連忙躲開了趙子初向他伸過來的手，並且自覺地後退三步。

踉蹌了一下，又多退了兩步。

“身不由己？呵呵，你是想說被你爸媽沒收手機還限制人生自由是吧？”

趙子初眼圈一紅，一臉無助地看着陸向寧，“阿寧，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的，我沒有騙你……”

這聲“阿寧”就讓黎早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其實，白蓮的招數也就這麼幾招，大家都是女人，都看得懂。

重點是男人。

男人未必就蠢，是他們願意被白蓮騙啊。

她立刻反駁：“你說你回不了國我還能相信一下，你說你連一通電話都沒辦法打，我還真就不信了。被騙去搞傳銷的人都有機會向外界求救，坐牢蹲監獄的人都有和家人聯繫的機會。現在是網絡社會，微信、QQ、電子郵件，哪怕是漂流瓶都能傳遞信息，還有你想聯繫卻聯繫不到的人？你分明就是看他半死不活的所以想抽身，但是為了自己的形象又拿爸媽當擋箭牌。什麼身不由己，都是個人選擇而已，何必遮遮掩掩？”

“……”趙子初臉都僵了，着急地給海棠使眼色。

“他好歹也是因為你才出的車禍，你以為你毫髮無傷是運氣好？還不是因為他把方向盤往自己那邊打，極力保全了你。你呢，別說照顧了，你連去醫院看他一眼都沒有。看他情況嚴重，趕緊上飛機走了，現在看他又好好地站在這裡，怎麼，又想接過去？什麼好事都讓你佔了，你想得可真美！”

陸向寧定定地站在原地，胸口熱熱的，有被觸動到，黎早說出了他最內心的話。

五年了，其實他早就放下。

但在低谷的那兩年，特別是車禍之初，他也有怨氣。

他願意捨命守護的愛人，居然在他車禍之後棄他而去，不聞不問。

“你胡說，你懂什麼？！”海棠大聲駁斥。

她折回身走到陸向寧的面前，皺皺眉，哽哽喉，真是百般無奈在心頭，“阿寧，你不要聽她的挑撥，你和子初從小一起長大，你難道不了解她嗎？她從小就喜歡你，寧願跟我們斷絕關係也要跟你在一起。這些事，黎早都沒有參與過，沒有資格來批判。”

“我沒資格？”黎早冷笑，“呵，你內涵我是第三者的時候，你談他們的過往，我跟你從過去開始追根究底的時候，你又說我沒參與，話都被你說去了，我還說什麼？”

海棠比趙子初要段位高，不利於自身的問題就不回答，最擅長的就是避重就輕，“當年因為我們大人之間的矛盾，影響到他們小兩口，子初沒少跟我們鬧，是她爸太強勢了，強制性把她帶出國，又逼她不能跟阿寧聯繫。子初好幾次都要自殺，幸好我時時刻刻看着她。”

海棠說完，趙子初低着頭，獨自啜泣起來。

“跟我有什麼關係？”黎早覺得可笑至極，“他們之間的悲劇又不是我造成的，今天你們何必來為難我？”

說著，黎早不疾不徐地從包里拿出一張支票來。

趙子初雖然在擦眼淚，但眼睛特別尖，一下就看出了那是她給黎早的支票。

她立刻朝海棠擠眉弄眼。

海棠也看到了，一下就撲過去搶。

地上很濕，很滑，海棠抓着黎早的手，雙腳不停地打滑。

黎早沒想到她會直接搶，看來，她們很在意這張支票。

黎早一來不想讓她馬上得逞，二來，也擔心她會摔跤，所以，一手舉着支票，另一隻手還扶着她的胳膊。

陸向寧見狀，上前拉架，“阿姨，別動手……”

黎早怒看着陸向寧，說：“就算我們將來各不相干，我也希望你能看清趙子初的真面目。如果你就是愛這樣的她，那麼，我無話可說。”

離婚並不是一定要兵戎相見，也可以互相祝福，到底他曾經驚艷過她的時光，她還是希望他能遇到良人，獲得真正的幸福。

陸向寧剛準備開口，海棠突然“啊”的一聲尖叫，腳底發滑，失去了重心，整個身體重重地往地上摔去。

那張支票也“嘶”的一聲，瞬間被撕成了兩半。

黎早倒是想拉她，可惜，沒拉到。

手背上還被海棠的指甲划出了一道紅痕，深的地方都破了皮。

海棠在地上痛得嗷嗷叫，還一口咬定是被黎早推倒的。

原本落於下風的趙子初一看，飛一般地撲過來，一邊喊着媽，一邊將黎早手裡剩下的那半張支票給搶了過去，還撕了個粉碎。

場面很亂，地上都是水，一踩，都是腳印不說，更加的滑。

“黎早，我知道你討厭我，那你打我好了，幹嘛打我媽？！”趙子初振振有詞，聲音還特別洪亮，生怕別人聽不到。

“我媽年紀大了，要是被你打出個好歹，我跟你沒完！！！”

黎早冷冷一笑，看着陸向寧，質問道：“你眼睛沒瞎，都看清楚了？”

陸向寧瞳孔一直在地震，說實話，他的內心極為震驚。

端莊優雅的海棠阿姨，像個市井潑婦，一言不合就動手。

病中虛弱的趙子初，反咬起來就像兇悍的藏獒，完全看不出來是個病人。

可是她們以前，不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