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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平縣衙,縣令祁東陽神色平靜地審視着賈環和侯人傑二人,堂下是一眾看熱鬧的書生。

“你們二人,當真要申請複核考卷?”祁東陽淡淡地問,不怒而自威。

侯人傑咬牙道:“學生不相信賈環有實力拿下案首,還請縣尊大人複核考卷,以示公正。”

祁東陽的目光轉向賈環,神色有些複雜,一個八歲小童奪得了案首,實在是他始料不及的,但是他問心無愧,因為賈環的成績是實打實的,經得起任何檢驗,即便鬧到皇上那裡他也不怕。沒錯,的確也有人找過自己,不過不是要替賈環行賄,相反,而是要威脅自己讓賈環落榜。

“賈環,你也決定要複核嗎?”祁東陽鄭重地問道。

賈環躬身施禮道:“眾口爍金,積毀銷骨,還請縣尊大人複核考卷,還學生一個清白。”

祁東陽聞言點了點頭道:“好,既然雙方都堅持要複核考卷,那本官便允了,為了以示公正,請雙方師長到場參與複核。”

這位祁縣令年富力強,行事也是雷厲風行,當即把疊翠書院的山長,以及賈氏族學的夫子賈代儒都請來,再加上儒學署的教諭和訓導數人,當著眾考生的面複核縣試前十名的試卷。

縣試第一場,疊翠書院的柳守正位列第一,實至名歸,前十名的排位也沒有問題。至於賈環,第一場排在第四十八名,眾人複核了他的考卷,發現兩篇文章並不算好,但五言六韻試帖詩寫得特別出彩,而且那手字也相當有火候,默寫的《聖諭廣訓》也沒有任何錯漏,所以排在第四十八名毫無問題,就連侯仁傑自己看了賈環的考卷也無話可說。

然後是複核第二場的考卷,這一場由於截搭題的緣故,考生普遍都考得很差,唯獨賈環的文章寫得特別優異,準備無誤地理解了出題者的意圖,破題也破得極妙,所以拿下了全場最高分,總成績排位也一舉從第四十八名躍升至第十名,殺入了內圈。

這排名躍升得有點誇張,但看過前十名的考卷後,無論是疊翠書院的山長,還是賈代儒,都覺得賈環的排名躍升,還算在合理範圍,無可非議。

這個時候,侯人傑的臉色已經有點發白了,但仍然不死心,要求繼續複核第三場的考卷,結果自然也沒有問題了,相較於第一場,賈環的文章水平明顯提高了許多,這就是學霸的可怕之處了,遇強越強,在考試中不斷地積累經驗,不斷地提高自己。

最後的第四場,踏准了節奏的賈環,明顯的更得心應手了,再加上原來的前十中有三人在第四場出現了較大的起伏,賈環的總成績竟然恰恰反超,躍升至第一位。

第四場出現較大起伏的三名考生,其中之一就是柳守正,他由於污了試卷,所以成績作廢,一直雄踞榜首的他一下子掉到第三名了,要不然賈環想反超他絕對不可能。

所以說,賈環能拿下這個案首,一部分原因是實力,另一部份卻是運氣使然。

複核完畢,賈環的成績沒有任何問題,案首也實至名歸,侯人傑面如死灰,像失了魂似的!

此時祁東陽眉毛一揚,嚴厲地喝道:“如今考卷已經複核無誤,考生侯仁傑蔑視考官權威,即令杖責二十,廢除本次縣試成績,兩年內不得再參加縣試,你服不服?”

侯人傑雙腿一軟,撲通的跪倒在地上,神色慘然道:“學生服從縣尊大人處罰。”

“那好,來人,把考生侯人傑押下去杖打二十。”祁東陽一聲令下,衙役便把侯人傑押下去杖責,在場的考生均嚇得低下頭,特別是之前參與起鬨鬧事的,既後怕又慶幸,慶幸自己沒有強行出頭,要不然恐怕已經落得侯人傑一般的下場了。

眼見侯人傑被打得慘叫連連,在場的考生也有不少幸災樂禍的,其中並不乏疊翠書院的書生,可見這位侯兄平時太討厭了,在同窗中的人緣真不咋的。

儘管侯人傑的下場很慘,但完全是咎由自取,賈環沒有半點同情,更不可能替他求情,冷眼看着前者被打得皮開肉綻,這才向祁縣令行禮告辭,跟着賈代儒離開。

祁東陽看着賈環遠比實際年齡成熟的背影,心情頗有點複雜,此子絕非池中物,不過心腸也太硬了些,如果賈環作為當事方出面求情,他會順勢減輕對侯人傑的處罰,可惜賈環並沒有!

不過,正所謂以德報怨,可以報德?賈環以直報怨也無可厚非,總不能要求別人作一個以身飼虎,割肉喂鷹的佛佗吧?

…………

賈政今日正好休沐,沒有到工部上班,在府中伸長脖子等了很久,也不見賈環回來拜見自己回報成績,只以為這孽障落榜了,所以不敢回府,不禁有點失望。

賈環雖是庶出,但終究是自己的兒子,所以賈政還是希望他能光宗耀祖的。

正當賈政心不在焉地跟詹光等人清談時,長隨李十兒神色古怪走了進來道:“老爺,環三爺通過了縣試。”詹光等人聞言紛紛道賀,賈政故作淡然道:“縣試而已,算不得什麼,等過了府試,拿下童生身份才算有點意思了。”

詹光笑道:“話雖說如此,但環三爺年僅八歲就通過縣試,即便不是獨此一份,也是鳳毛麟角了吧,可稱神童也!”

賈政雖然表面風輕雲淡,但內心還是竊喜的,聞言擺手道:“萬萬不可捧殺這孽障,對了,環哥兒得了第幾名?”

李十兒就像便秘一般道:“案——首!”

賈政頓時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也顧不得失態,一邊擦嘴,一邊追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李十兒重複道:“案首,環三爺拿了案首。”

賈政頓時愣住了,詹光、程日興等人也都呆若木雞,一臉的難以置信,案首?這個……環三爺未免太逆天了吧,竟然拿了案首?

賈政騰的站了起來,有點失態地急問道:“當真?”

李十兒點頭道:“榜單上寫着的,案首的確是環三爺,不過後來出了點事故,有考生質疑,要求複核考卷,都鬧到縣衙去了,如今不知如何!”

賈政聞言急了,彷彿坐了過山車似的,喝道:“還愣在此作甚,趕快去打聽。”

李十兒連忙溜了出去,賈政則坐立不安地等候着,眾清客紛紛出言安撫道:“老爺不必擔心,估計只是那些落榜的考生眼紅,所以借故鬧事罷了,環三爺憑的真本事拿下案首,身正不怕影斜啊。”

賈政皺眉道:“爾等有所不知了,此事非同小可,倘若那孽障真憑本事還好,就怕他不知厲害,搞些小聰明,最後害了自己,還連累了府里。”

詹光等人聞言也不作聲了,科舉舞弊可大可小,你說搞個不顯眼的名次就算了,給自己弄個案首,那簡直就是作死,相信主考官也不會如此愚蠢吧?

約莫中午時份,李十兒終於喘着粗氣回來了,喜氣洋洋地道:“沒事了,考卷複核過無誤,環三爺的成績有效,倒是那個誣告的考生挨了杖責,成績也取消了,兩年之內禁止參加縣試。”

賈政聞言鬆了口氣,詹光笑道:“恭喜老爺,環三爺委實爭氣,竟然拿下了案首,按規矩是必過府試的,童生已經到手。”

賈政這次也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童生身份不值什麼,但是這個案首難得啊,全縣第一名,這可是光耀門楣的事,捋須道:“馬上告知老太太,環哥兒得了案首!”

李十兒陪笑道:“消息早傳進去了,這會兒,老太太估計正高興着呢。”

賈政點了點頭道:“環哥兒回來了沒?”

“還沒,跟太爺回族學了,還有疊翠書院的山長也去了咱們族學。”李十兒道。

賈政臉上閃過一絲訝意,吩咐道:“通知東府珍大爺打開祠堂大門,環哥兒這次拿了案首,倒是值得在列祖列宗面前上一炷香。”

李十兒暗砸了砸舌,這次環老三威風了,竟獲准單獨進入祠堂上香。

此時,賈環奪得縣試案首的消息已經在賈府後宅傳開了,又引起了一場震動。

本來,賈環通過縣試也不算太了不起的事,畢竟當年珠大爺十四歲便中了秀才,但是賈環拿的是縣試案首,這種殊榮全縣只有一個,就連珠大爺當年也沒辦到,而且拿了縣試案首,意味着賈環不用參加府試便獲得童生的身份了。

年僅八歲的童生啊,大晉立國八十多年,恐怕也獨此一份了!!!

賈母高興得合不攏嘴,王夫人表面高興,心裡卻愁得不得了,王熙鳳更是又驚又妒,還有點害怕,環老三的勢頭太猛了,猛得讓她不寒而慄。

這一瞬間,王熙鳳甚至有點後悔了,後悔跟賈環把關係搞僵,當然,這後悔的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畢竟以王家的實力,小小一個童生還真的不值什麼。